叠峦群峰中,一座山头巍峨高耸,直入云端。
山腰一片斜坡上,一群持刀携棍的百姓挤在阴影的一隅,横七竖八瘫躺在翠黄草地上,享受短暂的歇息时间。
坡下有巨石,青藓斑驳,坐落一抹傲艳的红色。
那红似火,艳而不妖,雅而不俗,仿佛镀了一层淡淡微光,衬得少女肤如凝霜,俏脸神采飞扬。
约十六七岁年纪,顾盼间闪动清秀惑人的英气。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顾盼神飞。她右手搭在蜷曲的右腿上,小指勾着水囊,身体向后倾斜,挑睛仰望。因刺眼阳光微敛的眼眸恰到好处地掩住眼底的锐利。
仰天碧空残云,俯地崖高数里。
日光苍茫,云雾掩映着满山苍翠,那些层叠不穷、形状各异的山峰像躲在闺阁的少女,时而拨开云雾露出影影绰绰的微笑。
她眉宇舒展,神情惬意,好像在海边沙滩享受过分温暖的日光浴。风拂衣衫飘动,她随意下垂的左腿半空中微荡,整个人看起来慵懒而率性。
不过,她翻山越岭而来,可不是为了晒太阳。
时间把控在五分钟左右,宁婳侧目扫过四仰八叉的众人,招手唤来一位穿褐色短衫的老汉。
老汉躬身走近,遥指藏身云雾中缥缈的房屋,说:“姑娘,翻过这个山头就是寒塘寨了。”
宁婳纵身一跳落到地面,身法轻盈。
“上山!”
寒塘寨内外红灯结彩,一派喜庆。
小滑头搅着浆糊,在木门上刷一下,就把喜字拍上去。扭头和身旁的兄弟唠嗑,“老杨,我觉着这回二当家总得消停几年了。”
“难说。新姑爷那身手可了不得,你是没见着当时弟兄们一拥而上,被他一个不漏地削到地上那场面。可惜,也和我们一样是不能修行的灵凡体。要不是二当家有点灵根,能把新姑爷搞到手?
唉,现在还绑着呢。怕是要磨好几个月才肯屈就。”
小滑头挠瞥眼四周,压低声,煞有其事地说:“我琢磨着二当家那体格,这洞房怎么入啊……”
刚说到洞房,前方便出现一个膀大腰肥、身宽体阔的女人,穿着大红喜服,浓妆艳裹,背影特别像一只摇摇摆摆的鸭子,一摇一摆都是心花怒放。
“啧,这都几婚了,还穿红。”
老杨也尽是摇头,“说句不好听的,她要不是寨主的亲妹,我们犯得着一再强抢良家妇男?搞到现在,没人敢给我们寒塘寨的兄弟牵媒拉线,都以为我们那儿有毛病!”
小滑头跟着感慨几句。转念又想起被牛粪砸了的新姑爷。
别说五任姑爷中,新姑爷的样貌是出类拔萃的,小滑头活了十七年,也没见过比新姑爷更俊的人了。然而,看到二当家那张珠圆玉滑的脸,就只剩叹惜。
幽静的厢房里,传出惊天动地的一串娇笑,禁闭的房门随后大开,马如花扭着胖胖的身子步态生风而出,咧开嘴脸上的肥肉都挤成了一团。
等马如花后脚彻底离开后院,小意才不急不缓从转角出来,轻轻推开门。
临窗的一角,阳光披满男子如墨的发丝,落在红木靠椅的椅背上,他姿态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双手背后,阳光微透衣袖,隐约看见手腕上蛇缠般盘桓数圈的红绳。
小意放下面盆,慢慢靠近阳光下的木椅。
她行了一个请安礼,再没有多的交流或对视,一本正经擦着男子的脸,力度非常轻柔。
穆云潇撇过头,避开了温热的面巾,眼底是浓浓的蔑意。
手停在半空,目光落到了男子阴沉的眸底。
他的眼神很暗,几乎没有一点光。像一匹身陷囹圄的孤狼,不肯认命地紧紧盯着逼近的猛兽,随时准备反扑。
危险而迷惑。
小意的心底对这位新姑爷虽有几分佩服。但很可惜,他要面对的不是奋勇厮杀的战场、不是舌战群儒的朝堂,而是一个没有章法、随心所欲的胖女人。
二当家看上的男人,就会想方设法不择手段得到。连雁朝某位王爷家的世子,也栽倒在了二当家的手里。
心里叹息,她放了面巾,整理起对方凌乱的喜服。
那件喜服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她几乎能够想象新姑爷情非自愿被套上这件喜服的场景。又是一声叹息。
近在眼前的俊脸,双唇抿成一条线,那是一种戒备而疏远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