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拉住她的手，轻声道：“先回去。”

他也注意到了李思妍的目光和神情，有些事情没必要在这里谈。

在回家的途中，顾莳抿着唇，想找一点话题，但半晌还是闭上了嘴。

车驶入威尔别墅的地下车库，他锁上车，示意顾莳跟他上楼。

室内亮着明亮的灯光，厨房里似乎还有高汤的香气。顾莳坐在沙发上有点无所适从。威尔坐在她的右侧，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

顾莳皱了皱眉，无论如何，谈话总要开始。虽然，她已经预感到了谈话的内容。

“昨天，对不起。”顾莳想了想，还是以道歉作为开头，表明自己的诚意。

听到她的话，威尔顿下来，声音有一种缺水的干涩感：“你并不需要对我道歉。”

他闭了闭眼，手里是今天刚刚收到的匿名邮件，他很清楚邮件的动机，也清楚发件人是谁，但是很多圈套即使再显眼，也依然会有人跳下去。因为重要的并不是高明的骗术，而是坑里有他想要知道的东西……

他深吸了口气：“我能看看吗？”

“什么？”被这没头没尾的话问得一愣。顾莳顺着他的视线，落在自己左手的手腕上。那里带着一块白色的卡地亚镶钻手表。

“你从来没有用手表看过时间。”威尔看着她，这话并不是疑问，是观察得到的陈述性结论。

顾莳勉强笑了下：“我只是没有看手表的习惯，它更像是一种装饰。”

威尔不知道有没有相信她的说辞，又道：“我从来没有去过你家。”

一样的陈述句，顾莳撇开眼：“我很少回顾宅。”

她的手紧紧地握起来，感觉到手心里的汗渍。

威尔发现了她的紧张，心里不舒服，但他并没有停下：“你也从来没有描述过和家相关的东西。”除了小时候的那段记忆。

顾莳没有回答，她的视线飘忽不定，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

威尔的声音仿佛响彻在她的耳边，又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也几乎没有见过你的朋友和家人。”除了卡罗，他的秘书。

所有的这些问话，都来自邮件的内容，威尔当然还有更多的疑问，但是目前，问出这些就够了。

他的目光凝结在顾莳的脸颊上，深吸了口气，似乎并不期待顾莳的答案，而是将问话转向了另一个方向：“你…从什么时候知道我是你的心理医生？”

他知道顾莳的一个小毛病，并不脸盲，只是并不善于记住人脸。对于见面极少，或者很久没有见面的人，她很难第一时间认出来。

顾莳把玩着自己的指甲，抬头看向威尔，眼里有一种防备和漫不经心：“到洛澶家里的那次。”

顿了顿，她补充道：“她并没有告诉我你的中文名字，我只是回想了一下洛家的家谱。”

威尔——这个名字应该是后来才有的。

威尔点点头，他将手机递给了顾莳。

顾莳接了过来，看到了那几张熟悉无比的截图，瞳孔微缩。

但她的嘴角挂着笑意，似乎像是在看一个真挚的笑话一样，将那三张截图翻了一遍，看着那熟悉的三个ID在没有她的群里说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悄悄话。

思妍：我今天听到顾莳说了一句话。

宛宛：她说了什么，她怎么每天这么多事[烦躁.jpg]

思妍：[犹豫…]

思妍：我觉得她最近可能心情不好，宛宛你还是让着她一点。

宛宛：我让着她？她有让着我吗？是她自己嫌弃我们啊。寝室活动几乎不参加，跟她谈话爱答不理，老是跟我吵架。

思妍：[犹豫…]你还是不要刺激她…

渺渺是我：对，宛宛姐，其实你不喜欢阿莳，不和她说话就好了，平时也没多大的事的。

宛宛：你们都认为是我的错了？

思妍：不，不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渺渺…

渺渺是我：……我看见阿莳的处方了，她好像去看医生了。

思妍：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太过分了？[伤心.jpg]

宛宛：我哪里过分了，她生什么病了，看个医生而已，一天天就装出一个娇弱大小姐的模样。

渺渺是我：是□□、阿立哌唑和盐酸丙咪…”

思妍：我查过，□□主治失眠，阿立哌唑是一种非典型抗精神病药物，还有丙咪嗪，是一种抗抑郁的药物……

思妍：宛宛，顾莳去看心理医生了。

宛宛：........不是吧，她好脆弱？

宛宛：她会不会是装的，我没觉得她有异常啊，昨天还看见她弹吉他唱歌，和人有说有笑的。

思妍：发病应该是有周期的……就是不知道她到底有那种抑郁症。

宛宛：嗯，你听见她说她要自杀了？……一句脏话。

思妍：不是，我今天听见她…….

思妍：[犹豫.jpg]

思妍：我听见她说，她想…杀了我们所有人……

.......

看到这一句，顾莳感觉到某种迷雾遮挡了她的视线，有水渐渐蔓延过她的脖颈，使她感觉到胸口的窒闷，她挣扎着，朝水面游去，却什么东西缠住了她的左手腕，再次将她拖向水底，她奋力地挣扎，拼命地想要扯断缠着左手的水草，身体微微颤抖，脸颊潮红，抓住她的力量却钳住了她所有的挣扎，褪下了她左手的腕表......

渐渐地，她听见了自己的哭叫和声嘶力竭的呼喊。

水珠滚落在她的手掌心，有个声音在脑海中细细地叫起来：“啊，这个疯女人是谁，你看她的左手腕…”

一片薄薄的人造仿生皮肤被揭下来，在泪眼朦胧里，她看到了手腕上那几条锯齿状的、蜿蜒的、粉红色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