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啦!走水啦!——”
厉帝十四年冬,与诸子西巡,逆王容翟起兵,虽边军立刻调兵勤王,但厉帝与诸子仍尽数殁于谋乱。
当夜紫微坠星,皇宫失火,西部宫殿尽数焚毁,钦天监敬上:天狼双星闯入紫薇恒,乃大乱之兆!
****纪念应该是第五十二条出现的分隔线****
“报——东、南两座宫门已被叛军攻陷!”
“本公子又不是瞎子,早看到啦——”三品车骑将军府内的萧何公子手持马鞭,一下一下击在掌心,眺望已经烧变色的天空,哼笑一声。
此刻若容齐站在面前,恐怕也不敢贸贸然将面前一身银甲做武将打扮的俊伟男子与平日总是自比贵公子的萧家嫡子联想到一块儿。
“何儿!当年二龙戏珠落败,容翟尚能据守一地休养生息,如今西启国宫内那两条还未蜕皮的小蟒你道是谁能与他一争?!”
萧何正了正冠,仍是一贯的嬉皮笑脸,“父亲此言差矣,我今日出兵乃是护卫皇室正统,夺的,是从龙之功!”
被金索绑缚在椅上的萧将军目呲欲裂,额上冷汗涔涔,急声厉骂,“你竟然如此看好那个四皇子?!竟然连萧家都不顾了吗!”
这老顽固,如今越老越不会听话了。
萧何以指抚过已经合拢成一体的虎符,哼笑一声。
“老头,我早与你说过,那不是一条蟒……”
他遥遥望着西华门方向熊熊燃烧的烈焰周遭突然又升起许多火点,瞬时连成一片红中透白的火链。
“是一头还未换鳞褪角的真龙啊!”
他翻身越上宝马,举起手中虎符,“众将士听令!护真龙,清逆贼!围剿皇宫叛军!”
啧,没想到他萧何有朝一日竟然能亲手握住一块二合为一的虎符,调动三万玄武军——容齐啊,你未免太看得起萧某,若今日真叫你殁于此役……
“若是真龙,定得天庇护,等得及我等前去讨逆吧。”
萧何从亲卫手中接过□□,一夹马腹,朗声一笑。
“出阵!”
火光夹着被黑夜吞没的烟火映白了天空,往日繁华的京都变作了一片炼狱,哀嚎惨叫响彻天际。
破空的箭声、进攻的呼号、垂死的□□谱写出一曲残酷的亡魂曲,忆如不敢抬头四顾,握紧披在身上的湿布紧跟在荀公公身后。
胸口鼓起的衣襟内突然响起一声儿啼,她悚然一惊,将一根手指塞入婴儿的口中,求神拜佛地祈祷那一声没有引来逆军。
指尖传来一阵吸力,什么都还不懂的婴儿用力嗦着探入口中的物事暂时安静了下来。
脚下的路渐渐眼熟,冷宫残破萧瑟的屋顶已经映入眼帘。
“宫夹道旁是安乐堂,如今叛军还未至北安门,你想法儿快快逃出去!”荀公公从衣襟内掏出一块玉珏,搁在她掌心,“城外有座静慈庵,你师父也去了那儿,你且把这个孩子一起带过去!”
荀公公又取下腰间的荷包,掂了掂,方才留恋不舍地塞给她。
“快走、快走吧。”
忆如回头望了一眼在火光下已模糊了的来路,一把揪住荀公公的衣袖,“……公公,殿、殿下怎么办?”
荀公公甩袖拂开她的手掌,满面不耐,“走走走,殿下自然有殿下的去处,你目下先顾好自己吧!”
冷宫的可怕之处,正源于与安乐堂咫尺之遥——年老、病死无人收敛的宫人上报后凭令牌名册送入安乐堂内焚化成灰,随后送入京郊静乐堂随意填埋。
日日夜夜闻到死尸的尸臭、焚化的焦臭,散在空中的灰霾让冷宫里的每一口呼吸都能吞到死气……宫人何人不曾畏惧这般的地方。
宫墙夹道内的茅屋因无人打理已经显得破败,忆如撕开长裙,不叫绊住脚,随后摸着墙侧身朝夹缝窄处摸黑前进。
“……昔日建宫时有工匠的女儿入宫,据传为携女儿逃走,工匠挖井时特意将午门外一口焚尸井井底与安乐堂两口井挖通。但那匠人不知这三口旱井所谓何用,安乐堂又岂是普通宫人去处,自然不可通过井底出宫。”
当日封十娘与她说笑时曾覆于她耳畔拍着她后背悄声道:“若有朝一日你实在觉得无望,不如自请去安乐堂做守尸的差事。”
如今哪怕是蹲在这等随时会烧起来的密道内,恐怕也比外面安全。
忆如咬紧贝齿,人高的野草丛后一手摸了一个空,正是个狭小的狗洞,若非她身形还未长开,如今还是个极类童子的瘦小身形,恐怕爬不过这个狗洞。
师父——
轩辕宫正殿.
宫中残存三千巡守的金吾卫全都聚集于此殿外,金刀出鞘,弓箭上弦,聚成战阵拱卫住身后的宫殿。
“属下与三千军士愿护送殿下出宫,还望殿下决断。”
容齐抚过轩辕宫中灯台的纹路,凝视烛芯,充耳不闻。
“殿下——”
手掌悬于烛火之上,顷刻就叫那豆大的灯火灼痛。
容齐收回手,望着烧红的掌心,徐声问道:“萧煞,你太天真了,今日除死守外,我无处可去!”
宫中巡守的金吾卫多数出身权贵分支之家,战力本就处于六军下层,这些将士如今肯豁出命守卫皇宫而非弃械投降,乃是因他坐镇轩辕宫内,一旦他有逃亡之意,皇室威严受损,金吾卫恐怕立刻便要反噬。
“西苑三宫可烧起来了?”
匆匆赶回的荀公公于殿门外擦了擦汗,调匀了呼吸,推开殿门。
“报殿下,西华宫的火已烧成一片,恐怕城门那边都能望见了。”
“好!那便守好这座轩辕宫吧!”
容齐提起宝剑,铿锵出鞘,以指拭过剑锋,寒芒掠过清冷的眉眼,映出一双无情无波的酷寒双眸。
眉尾清扬,薄唇一弯,潇潇的寒意流泻而出。
“飞蛾扑火,今日谁是飞蛾,谁是烈火——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