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汇芳村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扰——你说你讨厌不讨厌!]
“这句话,该当我说才是。”
容齐抬头仰视夕阳之美,惋惜地举起手中酒杯,一口灌下,眼神中露出惆怅之意。
“你这个幻影,还要搅扰我多久?”
檐下风铃作响,桂花佳酿的香甜甫入口中,转眼消散,倒是,让他身上平添凉意。
“齐哥哥,喝酒伤身,我新近学了点茶之法,泡给你尝尝?”
漫夭端着自己亲手做的糕点,透过珠帘望向露台上自斟自酌的容齐,只觉背影说不出的寂寥超脱,仿佛随时要脱离凡尘俗世一般的清浅,心下不安,赶忙出声断了那份萧瑟之意。
每当有人时,幻影便化作见不得光之物化作无形……
容齐见幻影消去,心中微微钝痛,也不知心底希望它时时伴在身侧,还是就此消亡。
时人开始流行斗茶,倒叫点茶之法于民间大行其道。
茶香氲氤,素手碾茶,徐徐热气之中,又听见幻影的声音。
[我一不会斟茶递水、二不会调羹下厨、三不会针黹女红!]
漫夭听到惯常俊雅斯文的齐哥哥突然笑出声,还当自己手法有误,颊上浮起红晕,抖着眼睫悄悄看他。
却见齐哥哥越过她,视线望向远处,脸上的笑意转瞬即逝。
原来不是笑我啊——说不上松了口气还是失落,漫夭将视线重新挪到手上,将碾成粉末的茶叶渣倒入一个茶筛中均匀抖动。
——世间又岂会有这样的女子存在。
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那幻影发出的银铃笑声与风铃的响声纠缠在一起,更分不清他所思所想到底是真是假。
“殿下,忆如那丫头回来了。”
“既有好茶好点,岂能无乐……她不是说过自己会弹琵琶,便让她弹奏一曲吧。”
“喏——”
正专注筛茶末的漫夭闻言噘起嘴,嘟囔了句,“齐哥哥真爱偷懒,怎么自己不弹啊?”
“我本是富贵闲人,品茶赏乐足矣。”
容齐品了一口青梅糕,眼见漫夭停下动作眼含期待的看着他,微微颔首,不吝于夸奖。
“真好吃。”
心满意足的漫夭低下头,没见到容齐顷刻收了笑容,将点心放回原处。
珠帘外有一道身影出现,望着两人相伴的景色默默坐在帘外,抚了抚琴弦,五指一拨,一首《浔阳曲》已是如水流泻。
“晚云都变露,新月初学扇。塞鸿一字来如线。”
有此佳景佳音,确实是宫中不曾体验过的美妙。
天子明日启程巡守,除三皇子留下监国,六皇子身体不好难以长途跋涉,其余成年皇子都将伴驾一同出发。
也因此,容齐方才有余裕躲到宫外,寻一个清净无扰。
“这孩子,越大越不听话了,越发胡闹。”
傅鸢以甲盖挑起药粉,撒入药钵中以玉勺顺着同一处方向仔细地搅匀。
“都说药人血有起死回生之效,服之百毒不侵,不知碰到天命之毒是否还有神效?”
“娘娘说笑了,药人哪有那般神奇……倒是您得窥炼制药人残篇,将六皇子抚养长大,药理精深,吾等有所不及。”
手持剪刀剪过灯芯,昏黄的灯烛映出一头花白夹杂的发髻,本不该出现此地的封十娘垂眸望着重新稳固的焰心,眸中同样闪烁着一股勃勃熊焰。
“不过东施效颦,胡乱堆砌,齐儿终究寿命有限。……也不知我是否有福,能见到药人之神异?”
封十娘抚过干涩的头发,抿唇一笑。
“若要解天命之毒,确可以药人心头血一试。”
傅鸢手指轻颤,玉勺哐当一声落入钵中。
“可惜,天命毒性太过诡变霸道,须以药人第一次取出的心头血方才够药力解毒,随后再生之血,便没有那头道的精华之处。”
封十娘再度抚过头发,指了指自己,“不吝告诉娘娘,自我成年之日起,每隔三年就需取一半心头血敬奉道录司炼制红丸进献皇帝,我如今血中药力也一年不如一年了,这一头头发便是如此,恐怕待到全白之时,我也药力散尽……”
容毅当真是要将她每一寸骨肉都利用殆尽,可惜,她头道心血已于成年之前灌入李忆如心口之中,辅以药浴将她奇经八脉重新接续——这便是那妖道寻到的炼人速成之法,得窥奇门之径,便被予她心头血的上一任药人一举击杀,随后放火焚烧掩盖了这等骇人听闻的秘事,从此她便是世间最后一个知道这等法门之人。
这秘密,她要带到地底下,此后世间再无这等惨无人道的炼人之法!
傅鸢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叹息一声,淡淡道:“我儿,无福啊……”
****纪念应该是第五十一条出现的分隔线****
天界·姻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