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二人站稳,河神欲再次出掌,这次他用了十成的力,势要见血才罢。青玉以身挡法,双腿一屈,几乎是恳求的语气,“是我......是我要求他们带我走的。”
河神收了势,神力引起一阵风,吹起他的白发如云茂密。他高高在上地看着她,一双眼睛幽深犹如碧海。他微微一笑,眼中却没什么笑意,“你要走,就随他们走吧。”
青玉抬头,满眼是泪,她不大相信。她曾见过他的杀伐,知他非善人,愿意收留她,不过是看中她身上的邪气,可助他治理黄河。她曾有不下百次想要逃离的想法,终究是太过怕他。她哑声道:“你肯放我走?”
“是你要走,本座便是阻你,又能阻几回?”河神冷淡回答,转身望向二人,不容置喙道:“将幻境破了,带她离去。”
秋辞一惯审时度势,河神修为远远在她之上,与他叫板万害无利,况且若是死在这幻境里,吉量都没处为她收尸。她扯了扯花郎的衣袖,轻声说道:“且依他,便是我俩加起来也打不过他。”
花郎闻言却是笑了。
也是奇怪,她总能这样轻易逗他开怀。
在南荒,阿望不喜他笑,他不愿老师失望,便逼着自己不去笑。后湘君来了,小孩曾为买他一笑,苦心经营一场好戏,众人皆笑得前仰后翻,他仍旧铭记师恩,未露一笑,湘君为此哭着说他是怪人。他不忍小孩伤心,就又硬逼着自己去笑。
可笑他在人间一百四十五年,说短不短的光景,好如台上伶人,哭笑皆不为自己。因她来了,竟也为自己笑上几回。想及此,他看着她眼神便又温柔了几分,语气宠溺道:“娘子说得对。”
幻境源于夜君萤光,将萤光打散自然便破了。花郎摊开掌心,一缕微弱的萤光在摆动,暮气沉沉,早有消散迹象。大千世界果真是绚丽精彩,便是这样一缕快要死的萤光,化出的幻境亦能轻松拿捏人性命,更可怕是银灵子的修为还未及上乘。
秋辞忽然一个激灵。
吉量长谈外界不似昆仑,叫她务必收敛脾气,她总不以为然。神仙是天底下最难相与的,她都能在昆仑立足,六界哪一处她去不得,却忘记了竖在南天门前的三千余条天规。
天帝是位温润君子,拥有世间最美好的品行。众仙养育后辈,皆以他作榜样。
不妄动,动必有道;不徒语,语必有理;不苟求,求必有义;不虚行,行必有正......
便是魔王仓葭,日日听完三千余句经,亦能悟出三分佛性。立足昆仑不见得是她本事大,不过是那些清高自持的神仙不屑计较罢了。
平日里她又最喜以调戏小仙为乐,将几个小孩欺负到哭鼻子便沾沾自喜,她可是个打得神仙哭着寻爹娘的了不得的高手。近些年天界后辈天资愈发平庸,同辈里不论是悟性还是好学态度,妖魔皆胜过神仙。人间通六界,殊不知何时遇上个杀神,他们既不守天规戒律,也不修君子仁义,红眼时将她生吞活剥连骨头也不吐。
花郎迟迟未将萤光打散,似有疑虑,他在等一个承诺。河神料到了他心思,冷笑几声,一掌将青玉推了出去,挥手将大袖甩到背后,淡漠道:“本座一言九鼎,尔等小儿,何敢疑我。”
河神这一掌,力度正好将青玉送到二人面前,她先前哭得厉害,身心俱疲,此刻又无防备,虽勉强站稳,身形踉跄却往大树倒去,眼瞧着脑袋就要磕上去,秋辞连忙架住她的胳膊,岂料被连带着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