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眠赶忙道谢:“谢谢神君。”
又看了一眼伏城。
伏城瞧着眼前这位模样好看,又比自己高出许多的神君,心里闷闷的。却还是抿嘴说了两个字:“多谢。”
几人便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画了法阵,由此到了织月城外的一处小树林里。
分别后,阿眠便牵着伏城进了城。
这边儿的日头正晒,两个人又都是白面皮儿的。阳光一照,愈发白皙透亮。
伏城伸出手掌挡着太阳,看着手指边缘染上的一圈金光,眼睛眯着,透出几分不喜来。
魔族于黑暗中滋生,对于光亮,有着本能的抗拒。
阿眠瞧了两眼,路过小摊时便顺手给少年买了个尖顶竹斗笠。
不过转身的功夫,伏城头顶便被这人兜头罩了个斗笠,配上一身短打,像个行走江湖的侠客。
光线一瞬暗了下来,他抬手将帽沿儿往上推了推,转过脸来:“街上没人戴这个。”
阿眠四下瞧了瞧,果真没瞧见一个,觉得这人又在别扭了,便道:“管他们做什么?”
伏城低了低头,不再提这个。
阿眠许久不听这人回话,偏过头去看他。
她同这人也相处一段时间了,知道他有点开口嘲人的毛病。只是好似从上次在珊瑚林见过敖如沁开始,便没再听到什么扎心的话了。
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阿眠犹豫了一下,关心了一句:“若是心里不舒坦了,就跟我讲。”
伏城愣了愣,伸手摸了摸帽沿,又转了一下,嘴角一勾:“这东西真丑。”
阿眠觉得,自己就是多余问那一句!
红英算着日子,便特意叮嘱过楼里的小厮开了后门。
院子里的梧桐树仍是枝繁叶茂,蝉鸣较之从前不减反增。前边儿的丝竹之声隐隐传来,偶尔夹杂着女子的笑声。
红英穿了件桃红色的薄纱衣裳,发髻间斜插了支金簪。坐在梧桐树下的石凳上,手里摇着流苏烫金柳枝团扇,一举一动皆是风情。
阿眠推开木门,瞧见这人怔了一下,远远喊了一声,随后牵着伏城上前,道:“红英姐,这日头这样晒,怎坐在院子里?”
“左右无事,我便出来吹吹风。”红英笑了笑,目光落在伏城身上,“这是谁?你从哪儿诓了个小少侠回来?”
阿眠将人牵到跟前,介绍道:“这是伏城,我弟弟。”
伏城乖顺的叫人:“红英姐。”
红英听到这个名字,明显愣了一下。倒也没去细究事情的前因后果,将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番,调笑道:“模样倒是不错,日后也不知会便宜谁家的姑娘。”
阿眠赶忙打掩护:“他年纪还小,哪里考虑那么长远的事?”
伏城双手摘了斗笠,顶儿朝外竖着抱在怀里,认真回到:“总归要是个好姑娘。”
红英乐了:“具体怎么算?”
伏城抓着斗笠的手紧了紧,低着头,闷声道:“像我阿娘一样,愿意把我放在心上。”
红英愣了神儿,收了笑看向阿眠,却见后者缓缓摇了摇头。
可见,并不是什么好事。
少年额前的碎发被微风吹得颤动,面容有些寂寥。
阿眠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顶,哄到:“吃糖人吗?”
毕竟,她自个儿心情不好的时候,便喜欢吃甜食。
伏城抬了脸,漆黑的瞳子里有光跳跃,启唇道:“好。”
…
等着入了夜,前面儿楼里的欢笑声一阵高过一阵,想来,又是慢歌艳舞,醉酒劝人乐的光景。
伏城早早儿被阿眠劝着,脱了鞋袜,合衣侧躺在黄梨木雕花的罗汉床上,只将素色薄被盖到腰际。
瞧着倒真是一副实实在在准备入睡的样子,只是那面上儿,毫无睡意。
阿眠将屋子里的两把靠背椅都搬到床边,椅背紧贴着床边摆好,座儿上压着衣柜里的厚棉被。
伏城瞧着她:“这是做什么?”
阿眠拍了两下被面,解释道:“如此挡着,便不怕你晚上睡觉滚下来了。”
右边茜纱灯里燃着蜡烛,映出暖黄的光来。扑在小姑娘的脸上,像是蒙了一层金粉,煞是好看。
如此贴心之举,伏城只觉得,自己真被当成了小孩子,有些恼:“你先前说,咱俩年纪差不多大。”
阿眠不同他犟,只道:“有备无患。”又估摸着时辰问,“用不用我帮你熄了灯?”
伏城伸手将被子往上扯了扯,直盖到了鼻底,才嗡声道:“你去哪?”
“红英姐同我有点事儿说。”
伏城又扯了把被子,缓缓翻过身去,背对着她,盯着围子上的牡丹雕花道:“好。”
阿眠便过去摘了灯罩,吹熄了烛火,借着外面浅薄的月色出了门。
红英将将从前面过来,身上带着少许酒气,同原本的花香糅在一起,愈发醉人。
她扶着柱子靠了一下,微微仰着头,按了按眉心。
如此平常的动作任这人做起来,都带上了别样妩媚的风情。
两人去了隔壁的屋子,仍是用结界罩起来。
只是,从前这手儿防的是那些蹲墙角的心思不正之人,这一次,防的却是伏城。
红英坐在桌边儿的圆凳上,抬手给自己倒了杯水。灌酒似的,仰头饮尽:“此番去世安城少说也要耽搁几个月,这事儿你可打算同伏城说?”
阿眠低着头,手指绞着衣带:“这人脾气犟,若是明说了不带他,定然要同我置气。”
红英失笑:“你若直接没了影,怕是更加麻烦。”
阿眠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儿。只是,到底没有松口:“我明个晌午动身,早上好好哄哄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