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姝者,乃彩鸾锦鸯,何其羡之
“梦莲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左右我不想这么快杀他们,不过是个引子,就算她歪打正着罢。”
回冥岳前,小凤已银梭传柬,三个月后,设下招魂宴,好好招待那些正道群雄,却留下梦莲,命她和三獠一起,待三帮四派离开少林时,给他们一个小小的教训,亦是为其后布局铺路,然而梦莲的种种欠缺,在此暴露无遗。
小凤又以手支颐,看着芳笙,眉间轻蹙:“假血池图,少林败战,我都不再计较,又给了她这次机会,果不其然,真是太令我失望了。她野心最大,却失于能力,红萼又资质有限,其他的更不用说,真是无一人比的上绛雪,更比不上琼枝了。”
芳笙正在雪白扇面上,绘落花飞蝶,听闻此言,也不忙搁笔,只问:“你担心她了?”这个“她”,自然是梅绛雪。
小凤却笑道:“任何事情,在我担心之前,你都会先替我解决,这几日,你一直按兵不动,也不曾慰我一句,必然是早有安排了,你不说,我也知道。”说着,轻轻点向手旁,冰瓷中两三滴清水,落入了将涸的红丝辟雍砚之中。
题了一句“眷枝自有情,不肯堕秋风”,她也笑道:“什么都瞒不过我的凰儿,我的确和她打了一个赌。”
小凤静下心来,缓缓研墨,叹道:“有些苦头,必然是吃过之后,方能学乖,我以往太宠她了,她才会如此任性妄为,是该受些教训了,而你为了我,自然不肯让她吃亏。”
芳笙又取出一纨扇,画了双蝶兰间嬉戏,道:“我虽不喜欢她,但绝不会让她受人欺负,前时所言只是一计,如今她身上,到处是琼枝新制的药粉,谁敢对她不轨,可就晦气缠身了,沿途也会有人暗中保护,直到她见到方兆南。”
小凤拭净纤指,忽而凛然道:“她的脾气和我太过相似,不会轻易死心的。”
芳笙紫毫滞了一下,又自笑道:“琼枝最爱稀奇古怪的东西。”
刚要再蘸些淡墨,只听红萼在外敲门。
待她向小凤禀完要事后,芳笙拿出一本书,出声留道:“红萼,这是《玉塵飞觞掌》,与你的拂尘相辅相成,若不嫌弃,就收下罢。”
红萼当时随同师父观战,早已一知前误,对这位湘君更是敬佩不已,但还是先看了一眼师父,见师父首肯后,便欢天喜地的接了过来。
“多谢师父,多谢湘君。”
芳笙听她先提小凤,心中十分高兴:“若有不懂的,大可来问我。”
她躬身谢过,便掩门而去,她先要完成师父的吩咐,再行钻研武功。
小凤饮了一口茶,笑道:“你对红萼倒是不错。”
芳笙看着小凤道:“闲来无事,偶然碰到她练武时,便想了这么一套功夫。资质不足尚可弥补,心性乃先天所成,这三人中,唯她对你最忠心不二。”
小凤心中喜欢,倒调侃了起来:“你们一派的功夫,都是传给天纵鬼才,琼枝是个聪明孩子,定是让你省心省力的,红萼不足之处太多,以后你可就有的教了。”
芳笙又开始挥毫洒墨:“一人总有好时,譬如孔之学问精髓,在于因材施教。”
小凤觉得有理,便继续赏着新近挂上的《莲浦晕红衣》,这图与屋内墨竹屏风十分相称,正是芳笙提过的那副。
至午未交替之时,小凤为芳笙详细把脉之后,喜道:“道长送的燚泉石,果然颇有疗效,我该好好相谢一番。”又在心中喜不自禁:“待阿萝痊愈,就能着回女装了,到时我定要给她好好打扮打扮。”
芳笙双眸却满含顽黠:“谢他什么,若他拉着我,一连下几个月的棋,到时你不恼,就是谢他了。”
小凤娇哼一声,双手并用,掐她两腮后,又细细瞧着她,柔情款款。
芳笙今日着一件象牙色,绣有水云回纹的家常袍衫,曾经那段系过小凤纤腰,又被小凤缠过她皓腕的缃绫,早已被她用做了罗带,如今上面还添了那银梭荷包。
见此,小凤心中甜蜜,却也暗中叹气:“若论知情识意,温柔体贴,真无一人及的上她,但有时却是不解风情的可以。”
自回冥岳后,芳笙越发拘谨,很少前来亲近小凤。
她又回想到:“若没记错的话,将龙舌剑拿回时,阿萝口中说的可是聘礼二字。”又偷偷看了一眼,心道:你都给了我聘礼,怎么还……难不成还要本岳主先问:“阿萝,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啊?”或是:“小滑头,你怎么还不娶我!”她又连忙撇嘴:岳主之尊,怎能如此随便!
芳笙怎不知小凤心意,但她自有顾虑:自凰儿为她输过真气后,虽形势稍稳,烈火丹也回到了五粒,现今又有老头子所赠的妙物,但她身体反复无常,谁知能撑到何时,未找到解决之法前,娶了凰儿就是害了凰儿,她绝不能只顾自己,必是要与凰儿长长久久,方能成此眷侣。
芳笙这几日左思右想,还是认为,散功才是她唯一出路,但若散尽一切功力,就帮不到她的凰儿了,是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她绝不寄希望于那座血池,更不可能,受一生之敌的恩惠!
芳笙一向不将生死萦绕于心,如今心神大恸,乃其深恐难以寿终,不能再照顾小凤之忧思苦肠,是以哀意笼于笔先,又埋首诉诸笔端,她不言片语,又只摸到一个茶杯,随意饮了一口,却不知,那是小凤喝了一半的。
这倒让小凤抿嘴笑了起来,拿起一张字帖,问她道:“你又换了一种笔法。”
她点点头,自省道:“书之一道,我难以青出于蓝了,师父工草行,亦善隶,我心性倾草,却素重古篆,此为大不合宜,若说临字,我又时有朝此暮彼之行,唯有通而不精了。”
小凤知她在治学一事上,素来严谨谦逊,又看了她手上一会,却道:“你又在画我了。”
令芳笙视之如命的,正是初见时的小凤,此事小凤已经知晓,也看到了其他几幅美人图,她夺过芳笙手中玉管,嗔道:“我已在你眼前,更在你身边,又何必再求于虚幻。”
芳笙掩下心中惆怅,叹道:“人的记性再好,也有忘事之时,与你一起,我一刻都不想忘记。”心中更想:纵使死了,也要记的清清楚楚。
小凤鼻子发酸,一时冲动道:“不如,我不做这冥岳岳主了,陪你纵情山水,写书作画,你想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
她忙握住小凤纤掌:“无须为我做此牺牲,你想要的,就是我要做的。”又慰道:“凰儿你做的很好,为人子女,自当为父母尽孝,遵循先人遗愿。”
小凤已然静了下来,却突然想清了一事:“虽然阿萝前事尽忘,但毕竟是生身父母,她怎会不在意呢?”又在心中发誓:“阿萝,等我完成大业后,就陪你一起找到父母,无论如何,都要他们二老,同意你我之事。”
而父母二字,更让她想到了别处,讽道:“你以经文为质,又以琉璃盏令他们理亏,不知觉生是以少林为重,还是死守自己高僧面子?”
芳笙解道:“他们尚且有恃无恐,是因为两本经文中,其基础心法源于梵文,更由历代方丈口口相传。虽然大哥不曾教我,但我体内有易经和洗髓二功,加之学过《达摩残本》,至于梵文,我也略知一二,再等我一月,我就能为你写出这两篇心法,他犹豫的越久,就越得不偿失,我怎样都不会让你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