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男子仰头大笑,那笑声随着一阵紧密锣鼓声同时响起,振聋发聩。过了一会儿,他止住笑声,看着对面冷冷盯着他的净念,说道:“你莫这样看我,我会忍不住……哈哈哈……”
“好玩儿吗?”净念冷笑,将锁魂链突然甩出,锁魂链在他手里变作一根长棍,“别装了。我劝你最好如实交代,你究竟是什么人,这些人又是谁。”
男子停止笑声,定定看着他,说道:“我是什么人?不过是一山野里养猪户,比不上兄弟你能耐。”
他指了指戏台下的男女老少:“这些人都是世代居住在这里的村民。我不知道兄弟你在怀疑什么?”
“最后一次机会。老实交代。”净念淡笑。
“那你觉得我是什么人?”男子抱臂看着他。
净念与他对视片刻,忽然一笑:“得等我看完这场戏,再告诉你我的答案。”说罢,他伸手抱起一只猪崽,猪崽在他手里挣扎了几下,紧接着被一股大力抛出去,直直飞向戏台,腕上锁魂链应声而动,在半空中卷起猪崽,将它摁在白幕前。随之响起台下男女老少的一片哗然:
“看啊,那姑娘浴盆子里有只猪崽!”
“浴盆子?明明是草地上啊!小猪和我家的狗在玩。”
“胡说,猪崽在老爷子的头顶!姥姥的,这都什么戏啊……”
“仙姑怀里的兔儿怎么变成猪崽了?”
“你竟然说这老妖婆是仙姑?你眼睛瞎了?”
“说啥呢你,你才瞎了!”
………
原本祥和的气氛瞬间被你一言我一语地打散,众人似乎第一次发觉自己眼里的东西和别人的不同。净念见状,忽然明白了什么。
“妙哉,各自人影只给自家主人演戏,旁人却看不到。”他冷笑看着男子,一字一字问:“兄台,你又看到了什么呢?”
男子目光射向白幕,又转而射向他,平静地说:“你可真心狠,竟对幼崽如此。”
“心狠?”净念冷笑一声,微微摇头:“你把幼崽做成傀儡,又仁慈到哪里去了?”
“傀儡?”男子眸色暗下来,问道:“凭什么这样说?”
“哈哈哈……”轮到净念开怀大笑了,“若我猜的不错,你莫不是不知道如何赶猪吧?我的傻大哥?”
“简直胡说八道。”男子面上闪过怒意,“我家世代养猪,你一纨绔子凭什么污蔑我?”
“世代养猪?”净念将银棍再手中绕了个圈,悠悠地说:“猪的目力所及只有正前方与两侧,赶猪人向来只会跟在猪正后面,而不是像阁下一样一会儿前一会后,这样会阻挡猪的视线,让它们主动偏离行进方向。还有——”
他用棍子敲了敲离自己最近的一只背对着自己的猪崽的脊梁,猪崽受了惊,忽然向前窜去,扎进猪群中,紧贴在男子脚边。
“猪崽对声音尤其敏感。有经验的赶猪人向来以喊代打,他们拿着棍子,一般只是为敲出声响配合吆喝。而抽打猪崽,会让它惊慌失措、到处乱跑。可你,一共吆喝了一嗓子,抽了不下十个猪崽。”净念冷笑,“可就算你这样做,它们仍是安静听话。可不像现在这样躁动啊。”
“就这些?”男子无奈一笑。
“自然还有。刚才们走过院子大门时,它们排成了一列。猪习惯成群结队行进,若要排成队,排首位的猪会害怕并停滞前。可它们,并没有任何反应。”
净念说完,摸了摸下巴:“我原以为这些猪是你术法所化,但方才抱起来细看,确实是实体。所以我想,这些猪,根本没有自己的意识。它们受你控制,是你的傀儡。”
“你莫不是妒忌我的驯养成效?”男子歪着头笑了。
“成效?”净念重复一遍,冷冷看着他:“你的成效是指,将它们驯成和你一样聪明伶俐么?”
“放肆!”男子瞬间变了脸色,双眸戾气顿生,大叫:“你算什么东西,竟敢羞辱我!”
“那你又算什么呢?”净念甩动长棍,做出一副对战架势,“不妨让我猜猜——你神志清醒倒不像入魔。你是妖?鬼?还是怪?”
男子突然笑了:“我当你多么聪慧,闹了半天全是在试探我。你连我是什么人都不知,我却知道你是什么。”
“是吗?”净念淡淡回道。
“你是个恶鬼。困在炼狱里永生永你世不得超生的恶鬼。”男子声音里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寒。
净念歪头一笑:“恶鬼便恶鬼罢,怎的又永不超生了?”
男子看着他的眼光有些复杂:“你可知你曾经是什么?”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自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哈哈哈,你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男子再一次大笑起来,引得看戏的男女老少纷纷停下争吵,转过头来注视着他二人。
“你确实应该好好听听这场戏。你听——”男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戏台,净念这才注意到自己耳边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回响着的唱词:
“噫阿呀,踏破山河凉薄世,漫山枯骨祭忠烈,十万鬼哭天神泣。原应是,妖魔邪佞触天道,剉骨扬灰不可惜。
东来紫气复西散,余生潦倒恨孑然。无畏诡谲坠冥狱,遗作恶名诫古今。
………………”
净念听得半懂不懂,冷眼盯着好整以暇望向自己的男子,只见对方幽幽一笑:“听到了么?”
“呵呵,听不懂。”净念毫不客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