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斯存从副驾醒来时,发现席溯的西服外套正盖在自己身上。
她猛地弹坐起来。
看到男人的背影正靠在车前盖上吞云吐雾。
身侧是一望无际灰色的高墙。
她迅速用手指撑了撑眼睛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而后推开车门走下去。
“抱歉。”
出乎意料地,席溯似乎正沉思着什么,并没有发现身后靠近的人。
他夹在指尖的半截烟草已经逐渐熄灭。
谢斯存从未见过他一贯张扬跋扈的脸上,如此沉寂幽邃的神色。
仿佛他正于万仞绝壁之上,孤身一人凝望着一座深渊。
“席先生。”
谢斯存又向前半步,拎着他的外套伸出手。
席溯恍然回神。
他掏出雪茄刀剪断那支雪茄顶端垩白的烟灰,恢复似笑非笑的表情,朝谢斯存作威作福地展平双手,示意她为自己服务。
谢斯存理亏在先,只好走过去从身后帮他穿上外套。
司机很有眼色地悄悄开了倒档。
谢斯存从包里翻出律师证与各类公函走到看守所的大门外登记会见。
“1197。”
一阵沉闷的金属碰撞。
会见室的另一端,犯罪嫌疑人冯海缓缓落坐。
他五十出头的岁数,发梢已经花白。
一脸漠然望着对面的两个不速之客,丝毫没有其他嫌犯因求生的本能所展现出的焦躁。
席溯主动将椅子后撤半步,示意谢斯存进行询问。
“冯先生,如您所知,谭征目前处于昏迷状态。我们如果以故意伤害致人重伤进行辩护,这个结果和致人死亡或故意杀人,是有很大区别的。”
冯海闻言抬起头,浑浊的眼珠中滚动着深彻的杀意,“啥辩护,老子不要辩护,老子就是故意杀人,我就是要宰了谭亿的儿为我娃儿报仇!”
谢斯存拧眉。
如果冯海认为自己的儿子冯雷,是八年前长谭化工泄露事故的受害者,因此对谭亿的儿子进行报复,是可以说的通的。
可是谭征并没有死。他如今还只是在ICU重伤昏迷,为什么冯海却一副已经大仇得报的态度,对此表现得毫无遗憾?
于是她试探道,“冯先生,从谭家的财力和现今的医疗条件来看,谭征被成功抢救的可能还是很大的。”
不料听到这句话后,冯海丝毫未被激怒,反而显得异常兴奋,半站起身拍打着面前的桌子,手铐和金属桌面铮铮相撞发出刺耳的震声,“那就让他们去救吧!去救吧!哈哈哈……”
看守所的警员在外敲门示警。
谢斯存更加困惑。
难不成冯海还能在外面留有后手,确保无论如何抢救谭征也能必死无疑?
不可能。
她为这件案子做足了功课,自从儿子去世后,冯雷夫妇许多年为泄露事件奔走,如今只能以低保勉强维持生活。他没有任何突破重重阻碍再对谭征动手第二次的本事。
谢斯存又要开口时却被席溯阻止。
“你想死很容易。”
他保持着向后靠坐的姿态,态度散漫,说出的话却字字诛心。
“现在我们的死刑服务也越来越人性化了,请你往椅子里一躺,先来一针麻醉,再来一针氯化钾,安全可信赖,三分钟无痛,就跟睡觉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