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职业装的是实习生,穿套装裙的是普通律师,只有高级合伙人,我只看到了那么几个高级合伙人是女士,她们穿着干净利落的西装裤,昂首挺胸,走路带风。”
莫娜说着,陷入到自己的感慨中去。
谢斯存却适时打断了她的哲思,大煞风景地回答,“我没想过那些,我只是爱穿裤子。”
“那只能说明你不该呆在这儿。”
“你这种入职三个月就能拉来一个标的几千万案源的人不该呆在这儿。”
“这种地方只需要我这种,胸无大志,能力平平,没上过名门大学,只能靠巴结上司混饭局拿业务往上爬的人。”
“你以为就只有我一个人讨厌你吗,谢斯存?”
“所有人都讨厌你。”
“你这种J大出来的,应该去中心大楼玩儿高端局的人,来这儿,是破坏我们的规则。”
“律师跟律师也是不一样的。”
“你总有一天是要穿着西装裤到金融港上班的。”
“而有些人只能一辈子靠鸡毛蒜皮的案子,赚吃饭钱。”
大概是知道已经被谢斯存拿住了自己的把柄,莫娜有些破罐破摔,把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全都抖了出来。
出乎意料的是谢斯存却丝毫不打算反驳,竟然还露出一副认同的神色,连连点头。
同样的怨恨她求学岁月的每一天都在经历。
她有一个破产自杀上了本地新闻的父亲,一年不落地拿学术奖,却永远也不愿交会员费加入精英社,所有人都忙着跨年狂欢,她躲在打工的咖啡馆里背法条。悬殊的经济差异让她只能拼命变得优秀,而如今她又因为格格不入的优秀令人厌恶。
谢斯存想到这里甚至有些释然。
不一样即为不可能。
原来这世上人人都是谭伽的党徒。
“你喜欢穿律师袍吗?”
谢斯存突然这样问道。
莫娜有些不明所以。
“只要你还喜欢穿律师袍,那下面是裤子还是裙子,都不重要。”
到半山的巴士泊入站台,谢斯存循着人流缓缓向前。
“只要不违反《律师法》,选择任何途径向上走,都没有优劣之分。”
最后她回过头。
“但是是走,不是爬。”
莫娜望着她消失的道路尽头出神片刻,按灭手机屏幕补了补嘴上的口红,坐上去往不同方向的巴士。
生活是无所期待的终身监禁。
而女人甚至没有挑选囚服的权力。
夏天结束之前,谢斯存终于拿到了数额十万的高利贷,代价是明年这个时候她必须双倍奉还。
母亲的医药费全款补齐,手术被安排在十二月末。
她生日的前一周。
与中易两年的合同也即将到期,暂时没有了母亲治疗费的压力,谢斯存计划明年在不惊动谭伽的前提下,跳槽到级别更高的律所,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
母亲最近的状态也越来越好。
除了唠唠叨叨向谢斯存询问她那个来探过病的“上司”,再也没有闹过什么脾气。
席溯几个月不曾露面,已经习惯了被他见缝插针威逼利诱的谢斯存一时之间真有些不适应。
就这样一天天熬到入冬。
除了时常感到仍有人在暗中尾随着走夜路的自己,生活重复着毫无意义的平静。
直到有一天,谢斯存在法律援助中心的工作群里,看到了一条有熟悉名字的案件通告。
谭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