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么多合法方式你不用,偏偏学最没水准那一套!”
谢斯存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怯怯地抬起头,“合法方式?”
“我背着这么多职务,浑身上下哪儿不能下刀,先去学术委员会匿名检举啊!”贺江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还有律协,咱们市的律协规定最严,只要接到有犯罪嫌疑的投诉,查实之前不论真假一律通报,这多合法,多高效!屁大点儿事,值得你自污羽毛动以私刑?”
谢斯存几乎呆在原地。
而贺江的气却还没消。
“我教过你们多少次,在追求正义之前,要万般珍重秩序。你如此伎俩,一旦真相暴露,有没有想过会是什么后果?你自己的前程怎么办?这世界上更多绝望之下只能向舆论寻求最后一丝正义实现的可能的人,怎么办?他们凭什么要为你的自私无辜受累,丧失最后的希望?”
他背着手在一列书柜前走来走去,时不时伸出手隔空点着谢斯存的脑袋。
“你在泥潭中挣扎前行,不想着怎么上岸,竟想着怎么拉别人下水。”
“斯存,有太多事你还没想明白。”
“回去吧,想通了再来找我。”
多少年后她依旧记得那一日午后光霭中自己被窗棂的倒影切割的身体。
她一路漫无目的地走出办公楼前的草地,望着手机屏幕上红得刺眼的暂停键。
就像被迎面而来的巨浪卷入深海。
蹲在人迹罕至的藤萝花架下掩面痛哭。
楼上。
贺江的许多排书架后缓缓走出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
站在那光线喧腾的窗边向下望去。
仿佛望着一部年代久远页脚翻折的黑色小说。
“你有没有发现,我这个学生像一个人?”
“像谁?”
“我的另一个学生。”
男人缓缓从窗边转过身,谦逊有礼地微笑,“老师,您刚才吓着她了。”
“是她吓着为师了!”贺江立即吹胡子瞪眼,“一天到晚给我找麻烦,我这把岁数,还能陪你再折腾几年啊?”
“您万寿无疆。”男人保持谦逊的同时总也显示出一点无赖。
“甭跟我打哈哈,说正事。”
“谭亿露马脚了。”他调亮手机屏幕,双手递给贺江,“这二世祖离开他姐姐,就一酒囊饭袋。”
屏幕中是一笔数额不小的海外汇款。
收款人是一所名校的招生负责人。
恰好是前几天刚刚通知谢斯存的交换名额被取消的那一个。
贺江翻来覆去仔细确认,一脸的不可思议。
“也不怪他大意,谁让这世上尽是花钱进名校的,贿赂招生办把谁轰出学校这事儿恐怕也就谭亿那个猪脑子想的出来。”
贺江片刻后询问道,“顺着这个账户,你挖出多少?”
“这只是谭家众多黑户头之一,没多少流水,可是翻出来的东西让他们姐弟俩无暇自顾一年半载足够了。”
贺江听出他话里有话,“足够什么?”
“足够让您这个宝贝学生安全进门呐!”
贺江闻言忽而正色,“席溯,你真的认为,她是合适的人选?”
男人又回过头望向窗下。
那方才还在无人处悄声痛哭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像一只仓促闯来又匆忙飞去的鸽子。
“老师,您说过,这世界上有两种恶。”
“用对的手段达到恶的目的,和用恶的手段达到对的目的。”
“我认为同你我一样。”
“她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