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刮了一夜,第二日天竟晴了起来。
俞清欢依偎在朝阳里,一双略显稚嫩的双眸里布满了异色,似聚拢的浓墨漆黑飘渺,让人看不通透。
阿瑾端着东西踏进院门,脚步轻缓而又小心,又将端盘里的早饭一一摆放好。
一碗白粥、一个馒头、一小碟雪菜。
虽简单清淡,可是放在俞府来说,这些,也就显得有些寒碜了。
俞清欢不紧不慢地坐下,又淡淡地拿起勺子,动作优雅,神色平静。
在俞清欢的脑海里,这样的场景已经整整重复了十几年,在这个小小的,甚至有些破旧的院子里,这个姑娘已经如此寂静地被遗忘了十几年。
谁又能想到,堂堂一个官家小姐,所处的境地竟是如此不堪。
只因俞清欢的生母在众人眼中不过是个卑微的烧火丫头;只因她有着一个无比冷漠绝情的父亲、一个心胸狭窄满心妒忌的嫡母;更因为她有着一个胆小懦弱,一心只知道逃避认命的性子……
她将这个女孩的一生在脑中过了一遍后,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叹其可怜还是叹其可悲,忽又自嘲似地嗤笑了一声,说到底,自己又有何资格来评判别人呢?
想她荣华锦绣一生,想她潇洒肆意一生,自以为活的快意美满,却终败在了“人心”二字,以至于魂归黄泉。
这样的自己,如何能叹他人?
那一年她不过才十六,花一样的年华,竟被断得那般猝不及防。
如今,命运重新给了她一个身份,是不是也在怜悯她的不甘呢?
俞清欢眸子越来越深,仿佛又想起当时那副场景,那人冰冷而又决绝的眼神,那个死不瞑目的自己……
用完早饭,阿瑾便欢天喜地晒被子去了,只是被子刚被晾上架子,还没来得及整理,就听见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曲和院位于俞府最偏僻荒冷的西南角,常年来,几乎不会有人走动。
阿瑾纳闷地偏头去看,手上的动作却没停,直到对上了一双凌厉的眸子,小手才猛然一顿。
这是夫人跟前的林妈妈,在府中的地位颇为崇高,可以说是半个主子了,只是以往偶有个什么要紧的事,就算是遣个最末等的丫头来通知,她也懒得费力,这一次竟然会亲自过来,实在是令人唏嘘。
她动作略微僵硬地行了个礼,心里开始忐忑起来,总觉得她的到来并非什么好事。
而林妈妈却不理会她,而是直奔前屋,那趾高气昂的样子,仿佛是做一件非常低级而又不屑的事情。
阿瑾的心中作乱,只能紧张地跟着她们进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