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的人自然是有惊无险，而泡在水里的，可就难受了，他们真正体验到了什么叫命悬一线。

但不管怎么说，能活着渡河，便是一件好事，这就意味着能向南跑得更远，至于渡河的方式，谁在乎呢？

摆渡人收起麻绳，划向北岸。

一船接着一船，北岸的难民越来越少，到了最后，只剩下一趟的事儿。

“动作麻利点，别摔了。”看着难民一个接着一个登船，摆渡人决定等这最后一拨人送走后，就回到芦苇荡的茅屋里好好睡上个几天几夜，醒来后一定要把那半坛珍藏的老酒拿出来，就着河鱼河虾好好享用一番。

难民们登船完毕，摆渡人正要划船离岸，却瞧见岸上还站着一个小女孩，那小女孩衣冠精致，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孩子。

摆渡人有些诧异，“喂！小女娃子，你赶紧上来了，还在那杵着干啥呢！”

小女孩没有动，只是直愣愣地看着这边。

摆渡人看了一眼船上的难民，眉头都要皱到一块儿去了，他有些不耐烦的样子，“这是谁家的娃？赶紧带上！”

没有人回应，而那小女孩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岸上，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等了好一会儿，摆渡人的耐心就快消磨得差不多的时候，船上一个背着幼童的妇人走过去一把抱起了小女孩，将她带到了船上。

“客满，走~呼！”这或许是摆渡人今天最后一次这么喊了，因此他喊得格外响亮，有点儿如释重负的样子。

“娃子生得真好看。”船上，妇人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眼里满是怜爱，“我问你啊，你咋不上来呢？还有就是你爹娘呢？”

小女孩咬着手指，一副茫然的样子，忽然她瞧见了妇人身后背着的幼童，于是便好奇地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那幼童肉嘟嘟的小脸。

妇人瞧在眼里，暗暗叹了口气，这小女孩的家人多半是走散了，也有可能是已经没了，乱世多离别，这话可一点都不假。

“那你就跟着大娘，和乡亲们一块儿往南走吧。”兵荒马乱，妇人实在不忍心让这么点大的小女孩独自孤苦伶仃的在外漂泊，想把她留在身边，这一路上也能照顾着点，毕竟去南方的路，还远着呢。

小女孩没有回话，只是用明亮的大眼睛看了看妇人，妇人便当她是默许。

船到达南岸，那摆渡人仿佛突然卸去了一身气力，瘫倒在船头。

几个难民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没事吧？摆渡的。”

“我没事，好着呢！”摆渡人伸手赶走了几个靠近过来想要扶他的难民，多日没有休息而稍微扭曲，略显狰狞的脸上浮现出怒容，“还不快滚！快给老子远远地滚到南边去！”

骂着骂着，他就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在河边杨柳的默默注视下，最后一船难民上岸，就此踏上南迁的路途。

这一年，活跃在中原大地上的，注定是动荡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