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起了毛毛细雨,夏沫开着车朝着那个深入心里的方向驶去,那个方向——家。或许不应该这样称呼它,三年时间大概已经易了主、换了名,也不再是她的家了。
马路上的行人与车流,匆匆忙忙,她也曾是这所城市的一员,也曾在这条马路上上学放学,那些场景,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这个城市就像是一个老朋友,只是多年未见。
下了车,雨势已经变大,她没有备伞,任凭雨淋着,貌似只有这样才能惩罚她,才能洗刷身上的罪恶与尘埃,她才能有这个勇气站在这儿来。衣服因为湿的缘故,紧贴着她的身,雨滴也顺着她的发丝流下来,在脸上肆意横流,把她弄得一团糟。
铁门是锁着的,锁是新的,看来有新主人入住了。
夏沫透着镂空的铁门看着里面的院子,这时的腊梅仍星星点点,在雨中飘荡,更多的零零散散的黏在了地上。那些花,草,还有……还有那棵老树,太久不见,好像又长了些。这里的一切她曾拥有,可现在只能像个路人一样欣赏。
她记得入门石子走道的左边种着几盆月季,那是妈妈最爱的一种花,当时她还因为折了一支被骂了呢……
儿时的记忆触碰到这个房子,一瞬间全拥挤上夏沫的脑里。
她最喜欢和爸爸放风筝,满院子跑,那时爸爸一边带着自己放风筝,一边说:“沫沫,你看这风筝是不是很漂亮啊?”夏沫肉肉的手扒拉着夏爸爸的裤子,眼睛骨碌碌地看着风筝自在地飞啊飞,也没注意到父亲说了什么就开心地不住点头。夏爸爸看到她这个样子,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沫沫,你记住了,漂亮只是表面的,”说着扯了扯线,说,“它不自由,知道吗?放风筝的人可以掌控着它,它没有选择。就算再漂亮,飞得最高,可以俯览整个大地,可它是任人摆布的。所以以后不管怎么样,都要拥有自我,明白吗?”虽然当时听得不是很明白,可夏沫还是一眼纯净地认真点了点头。
那时的父亲最喜欢在平常的小事玩闹中向她讲一个又一个人生道理,好多东西当时不懂,现在明白过来,可已经晚了。她已寄人篱下,受人控制了。
记忆又飘到那一晚,大雨滂沱,雷电闪闪。
“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妈,就马上走,越远越好!走啊!走!”夏妈妈从来没有对夏沫用过这么大的嗓音,甚至破了音。
“不!我不要走!我要陪着你们!爸爸不可能贪污,他一生清廉,怎么可能贪污,我不信!我不信!一定是有人陷害!”
夏妈妈的眼泪止不住地哗哗往下淌,她强硬地把钱塞到夏沫手上,气势不减,吼着说:“走!再不走,一个都走不成!有多远,走多远!拿着这些钱到外地去,再也不要回来了!”
“我不要!爸爸明明没有做过的事为什么要承认?我不走!要走一起走!要坐牢也一起!我不怕!”夏沫张着嘴含着呜咽,好几处声音哽着出不来,似一口气屯在了肺部出不来,“我不要离开你们,我不怕,我不走,我不要离开你们……”
夏妈妈的眼泪断不住,就连看着夏沫的脸庞都是迷迷糊糊,她的头痛早不来晚不来,现在又犯了,但她不能表现出一分来,反而厉声厉色说:“走!别再回这里!听见没有!?”
“我死也不要离开!我不要!”夏沫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哭着喊着扯着夏妈妈的衣角,“妈,妈……”
后来夏妈妈趁着仅留的几分清醒,连拖带拽地将夏沫推到门外,再次厉色说:“走!再也不要回来!”夏沫左跳右挪想挣脱妈妈的手,可妈妈的手劲好大,她挣脱不开,那是记忆以来,妈妈第一次把她揪得那么痛。
夏沫不知道的是,在夏妈妈把门关上的时候便放心地闭上了眼睛直倒了下来,夏妈妈不知道的是,夏沫那晚在门外,拳头红肿一片,一直敲打着门哭到深夜,可那门残忍得一动都不动。
就在早上,他们一家还是其乐融融吃着早餐,计划着这个暑假要到哪里度假,带上谁,去几天……可晚上却成了一场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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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这一切,夏沫的眼泪混和着雨水掉了下来,这窒息的熟悉感让她留恋又害怕。
雨越下越大,恶狠狠地洗刷着道路与花草,似要把一切都吞噬,水滴从地上高高地溅起,尘土与红尘,染了她一身,从头到脚。
夏沫看不见别墅内,别墅内却能清晰地看到外面。
乔天阳本来不怎么注意的,以往也常有各色女人不知道用了什么途径找到这里来,但在按了许久门铃都无人应后就知难而退自行走了,当然也有不死心者一直等着,但直到深夜也无果才不得不离开。他从不给没兴趣的女人无望的时间,这么多年的摸打滚怕让他深刻懂得自律的重要性。他以为夏沫是众多想“结识”他的女人之一,只是在洗了个头之后,发现对方还是站在铁门外,而且从刚刚到现在也没有听见门铃的声音,这才有些狐疑地打开了摄像头,看看到底是谁。
娇小玲珑,明眸善睐,胭脂不点而妖,哦,或许是点了被雨水冲掉了。雨水将她的身材完整地勾勒了出来,好看倒是好看,这该有的肉也有,只是身高……好像差一点。
“哥,你有没有看见门外站的人?站好久了,我寻思着这么大的雨要不然给她送一把伞?这要到时候生个病什么的,找上你负责……”乔天娇终于在监控室找到了乔天阳,当她看到监控画面的时候,声音戛然而止,几秒后才找到自己声音,“夏,夏沫?”
“夏沫?”乔天阳眼神看向乔天娇,询问了一句后又看向监控,锁定了屏幕上的脸,但一时却只觉得名字熟悉,脸却是陌生得很。
夏沫……冬沫……
乔天阳回忆打开,一会儿才想起一年前确实是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当时却没有认真地记下这张脸,只是在第二天各大娱乐新闻封面上才扫到“夏沫”两字,而且这个名字似乎当初在房介的口中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