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就好,先吃饭。”
姚女士惯在交际场打交道很能察言观色调节气氛,见目前几人之间氛围有些凝重作为暂时被接济傍人门户的人调节缓和是她的义务也是本事,于是她寻了些别的话头。
“俞小姐上了半天的课现在饿了吧,快尝一口笋,疲累之后吃些清淡开胃的最好不过了。清脆爽口,今早才送来的鲜嫩着呢儿!”
俞幼清乖巧地将碗微抬起接过姚女士夹来的慢慢一块嫩黄的笋,很给面子地立即尝上一口,“谢谢您,之前吃了些甜腻的汤圆总感觉在喉咙里堵着,现在爽滑了不少,果然好味道。”
俞自牧正在挑鱼刺,他专注对付着盘子里的鱼腹最细嫩的肉。他爱吃鱼,不过挑好的第一块是一定要夹给老太太的。
他埋着头处理几根藏在肉里的短刺,坐在偏里的位置有些背光,别人更是看不清他的表情,自然没看到他在听到俞幼清在外吃过东西时浮起的暗笑。
“妹妹这是又跑去哪里了?以后下了学还是尽快回家吧,大家都担心的很。”
俞幼清嘴里还嚼着食物,听到俞自牧不怀好意的问话后她不紧不慢地咽下了口中食物,略一挑眉,微抬了下巴,眼珠慢悠悠向左转一圈看了他一眼。
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在防空洞躲了两个钟头,这才耽搁了。还好先前看到路边店面的醪糟不错,我想着带点回来就在店里买了点,不然可要饿晕在洞里。”
姚女士没想到自己原本意图扯开而随意说的话又将话题饶了回来,兄妹二人暗中较劲儿比之前还紧张,她讪笑着端起汤碗把自己遮个大概祈求这二位祖宗谁都不要注意到她。
老太太坐镇一个大家庭不是说着玩的,她清楚这两个小的从小就不太对付,双生子都有各自的心思遑论根本不是一个肚皮里钻出来的孩子。家族越大内里藏着的矛盾越多,俞家的状况还算好的,孩子们都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所求,做长辈的扮演一个适时居中调停的角色就好。他们能做的最多只有疏导,地有高低、渠有曲折,水滴们选择流向哪个水渠河道不是他们应该左右的。
“既然能把你这个小馋猫馋倒那就说明味道不错,哪天也领着我们去饱饱口福?”
俞自牧听老太太轻飘飘地将她数年如一日毫不长进的胡闹揭过心里很不爽,但他没办法,老太太从来都是向着她说话的。
他看俞幼清自然而然地接过话题觉得她哪哪儿都是得意。
“哎,恐怕近几天是不行了。临街的店面大部分都毁损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开门做生意,估计一时半会儿店家们都不太敢出来的。”说到这儿她有些担忧地转问起了家里的情况,“家里这次没事吧?”
大嫂和她一样先叹了口气,“西边的小楼塌了一面,还好只是堆了些东西没人走动。”
“这几次城里情况都不太好,今日我近距离看着很不好受,不知道乡下是个什么情况?奶奶要不咱们搬到乡下去吧,也许安全些。”
几人互相看了看倒是认同,城里尤其是江两岸被日军地飞机重点“关照”,他们住在这儿无一日不胆颤心惊。姚女士是不情愿舍了城市里的生活,但没办法今天结结实实地把她震慑到了,且又是住在别人家里,她就跟个窝在梁上的燕子一样追逐他们热闹安全的家,没理由说半个不好。
老太太认真考虑着俞幼清的提议,一大家子人的安危是个问题,但搬家不是一拍脑袋就能决定的。
“小蛮说的是个办法,先问问乡下的情况吧,如果要搬乡下的宅子还要抓紧修整。你们都先着手准备着,这么多人和物件咱们不能都带走,各自收拾好了不耽误。”
饭后快九点了,老太太睡得早已经半困了,两个孩子扶着她在草坪小小绕了一圈消食就将人送回房。
俞家搬到乡下的计划自此算正式着手,往后几天上上下下每个人的脚步中都透着一种忙碌和未知相融汇的感觉,被地毯吸收的足音带着沉重。
不过在这一切之前,今晚,有两个人还在别的地方角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