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洞内的情况毫不乐观,他们只是暂时少了炸弹直接落在头顶的风险,但在这狭小黑暗的空间里将要面对的危险尚不可计。
俞幼清被挤到了一个拐角处,方才拉她的老板也被挤散,四下打量周围没有一个熟识的人。她有些烦躁,小孩子都被吓哭了,他们的家长本就处于恐慌烦闷的情绪中,孩子啼哭不止大人便厉声训斥,而其他人又开始咒骂。
外面震耳欲聋的炸响和着里头刺耳杂乱的背景音闹得她脑子嗡嗡地响,她很想捂住耳朵蹲下,但没有这个空间。
惊叫怒骂过后的人们开始累了纷纷闭了嘴,但持续不长。里头人多空间狭小,很快氧气就稀薄了,人们又开始争相往外挤想靠近铁栅栏吸上一口没有混杂各种气味儿的空气。
俞幼清所在的拐角处在挤压中人的密度最大,拐角不太平整偶有几块突出的砖石,她被挤得在上面来回地撞。侧腰估计已经青了一大块儿,她很瘦承受不住为求生而疯狂的人们,为了减少碰撞她尽量将自己紧贴着墙壁,像一张纸贴在上面为想要往外的人留出位置。
他们为了一口空气挤红了眼,愤怒的推搡着踩踏着自己的人,就算如此愤怒脸上的惊惧也无法被取代,俞幼清看着他们,她想这就是恶心人的战争。
外面丢弹越发频繁,也许爆炸的地点相隔很远但她还是觉得从耳膜到脑髓都被冲击了一遍。俞幼清的余光透过攒动的人头看到了外面的黑烟沉沉、火光滔天,她仿佛置身前线,听着射程有限的枪炮坚持向天空发射她似乎终于看到了在头脑中设想过无数次却始终模糊的身影。
在真正的前线莫小寒是怎样在拼杀呢?他今日有没有负伤?
俞幼清不住地吞咽着口水,紧张的环境里一切身体机能都在加速,血管内血液在快速涌流,心脏搏动的更加剧烈,随着这些反应她审视着整个混乱的空间,很快肾上腺素占据了上风。
她的左前侧有几个堆放着的大麻袋,应该是从前施工留下的,那个位置正对前方洞口又能让处于左侧黑暗里面的人们看到。俞幼清逆着人流微弓着身子挤到了几步开外的地方,短短几步她的背和手臂不知道被错手打到了几次,但此刻她顾不上疼痛了。
防空洞濒临失控。
俞幼清趁人们都朝门口挤而这里被空出就站上了堆放的麻袋,瞬间她的视野开阔起来,而人们只要注意就一定能看到她。
她说话一贯是轻言细语的,此刻也顾不上体面素养云云扯开了嗓子大吼。
“停!大家听我说几句!”
声音打到洞壁瞬间形成回声在这个空间内传播放大了她大喊的效果,大部分人都停下了动作来寻找声音的来源,他们看到了一位站在高处的少女。
她的头发在推挤中变得有些凌乱,左手还很不符合穿着打扮的抱着一个瓦罐,里头太暗了看不清面容,但从身形来看应该是个秀丽的少女。
俞幼清怕她吸引的注意力马上被大伙儿呼吸的欲望夺走赶紧接了后头的话,“我叫俞幼清,南岸俞家的小姐,我哥是市政厅的俞大秘书!我们家以及我本人在抗战爆发之后做了很多努力,相信大家有所耳闻,我们家一心为了民众好,所以我请求大家在现在能听我说几句。”
突来的高声呼喊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杂乱的喧哗声渐渐减弱了,看过来的目光也多了些探寻和好奇的意味。俞家的名号在这座城市中很响亮,人们注视着这位站立在慌乱与昏暗中的少女没由来的选择相信。
她舒展了微蹙的眉眼,紧抿的唇绽开一个温和的笑容,发绳在拥挤中散开,长发就这样柔顺地铺了满肩。俞幼清就这样站在堆叠的麻袋上,里边的建筑材料在时间的呼啸中已经沉积变硬十分硌脚。
她温暖的传递着镇定人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