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世民如此讲述史忠的过往,心下明白为何史忠放弃突厥的可汗身份,委身大唐也要擒获颉利,却是为了那个已经消香玉陨的小娘子。
我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李灵儿,她这般爱慕史忠,若是知晓此事,该如何伤心。若是婚后,史忠始终思念那位已经殁了的故人,对她不冷不淡又该如何。
世民见我神思不稳,紧紧握住我的手问道:“卿卿可是有所担忧,亦或是身子不爽。”
我摸着斗大的肚子,感受着稚奴在里面伸腿动胳膊,慢慢将世民的手放在我的肚子上,让他和我一起感受稚奴的存在,看着他眼眸里满是即将为人父的喜悦。
世民边感受着稚奴的律动,边带着几分对灵儿的担忧:“那时你失踪的时候,我便如着了魔般留在晋阳找你,想着若是找不到你,便一生不娶。”
“我听人说,长孙府里的小娘子和你面容相似,便急急的赶回了长安。在灯会上遇着你,瞧着你的眼神,便知道自己寻着了,一颗心才有了归宿。”世民陷入回忆,缓缓说起过往。
想必当初那碟子白银玉露糕便是他拿来试探我身份之物,只是当时的我还不知道他便是我思念之人。
我起了促狭问道:“若是哪日我先二郎走了,二郎可会如史忠般再娶一位美娇娘。”
世民听我这样说,眉宇间染上了一丝哀愁:“生死之事总是说不准,之前在外带兵征战的时候,无论多艰险,我都咬着牙活下来,留你一人在世上,我不放心。”
“可是如今你这般问我,我又舍不得留你一人在世间孤独,但也不敢想象,若是你先走了,我会如何。”他将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郑重说道:“我只知道,我的妻唯卿卿一人。”
我感受到世民强有力跳动的心脏,看着他异常坚定的眼眸,我伸出手触摸着他好看的眉眼,才发现我的二郎眉角眼梢也有了皱纹。
原来,我和他都不负年少。可是幼年在晋阳的时光,在长安灯会的重逢,结发为夫妻之时的甜蜜,过往的种种仿佛就在昨日。
可是旧年在我们岁月走过的人,都已经慢慢离开,慕容玖战死,慕容萱也殁了,就连李建成和李玄霸都已经殁了一年有余。
少弥也离开了长安,携了自己路边捡拾的孤儿去了僻静之处生活,过上了寻常人的日子。
如今想起少弥离开的那日,仿佛就在昨日。玄武门兵变后,我曾见过少弥,他依旧是一袭仙鹤衣衫,拿着墨玉酒壶,仿佛不曾见证过那场血腥。
他执了手中的墨玉酒壶倒了一杯蒲州酒给我,带着几分欣慰和可惜说道:“恭喜你成了太子妃,如此以后便是万人之上的荣耀。”
我执了那杯蒲州酒一口而尽:“不过是侥幸留了一条性命,哪里值得恭喜。不过倒是多谢今日,你未曾出手帮助李建成,留得我们一家性命。”
蒲州酒入口甘醇,回味香甜,素来颇受长安贵族世家喜爱,我今日喝的有些急,红了面颊,嗓子里也有些蒲州酒浓烈的酒味,我不由得微微咳嗽了一下。
少弥拿出一方手帕,替我擦拭了嘴角的酒渍,他满是怜爱的看着我:“我一直在想,叔德哥哥和你之间我该如何抉择,也一直在举棋不定。”
“玄武门兵变的时候,我最终选择了世民和你,大唐需要的是世民这样的帝王,我瞧着你和世民一路走来不易,委实心疼。”他看着帕子上的胭脂,缓缓说道。
少弥将那枚帕子放进自己的袖中,拿了酒壶喝了一口蒲州酒:“我总以为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可是事实并非如此。”
我接过他手中的酒壶,猛地喝了一大口,蒲州酒顺着我的嘴角慢慢溢出,我拿袖子擦拭了嘴角的蒲州酒:“多谢你替大唐的黎民百姓选择了世民。”
我看着微醺的少弥,推了面前的果子给他:“吃些果子吧,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可是想留在长安。”
少弥拈了块白银玉露糕在手,细细吃了一口:“白银玉露糕你这总是有,我倒是第一次吃,吃起来味道确实和其他果子不同。”
他身体展成大字型,半躺在椅子上,带着几分畅想和舒适:“这几年,我收养了许多因为战乱失去双亲的孤儿,我准备选处悠闲的地方,带着他们颐养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