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外一如往日般繁华热闹,师父昨夜说过,今日带自己去看一场好戏,他方一下楼,便听得前来堂食的客人争相交头接耳。
“听说了么,茹家其中一家店铺的仓库被洗劫一空了!”
“茹家家主素来爱财如命,什么人这么大胆……”
“茹家在松阳地位不低,可毕竟做的是正经生意,莫非在外得罪了人?”
“正经生意?他们挣得哪一分钱不是踩着百姓的骨血收入囊中……依我看,定是哪方游侠仙人看不过去仗义疏财去了。”
“话可不能乱说,谣言惑众……”
“你二人都别吵了,今日一早盘点货物的管家在仓库内发现了一枚排簪,你们可知那排簪是谁的?”
“谁?”
接下来的回答,因对方放低了声量而听不清晰,栖遲追上黛乌的步伐,侧过头凝视着对方白皙漂亮的鼻尖:“师父,我们这是去哪儿?”
她目不斜视:“想见你的家人吗?”
栖遲闻言一愣,他自然明白师父提的家人是谁,心下顿时慌了:“师父是打算抛弃徒儿么?!”
“何出此言。”
“师父想随师公一道回师门,徒儿便是个累赘……”看好戏,莫非是要看自己的好戏,一想到师父可能将自己扔回周家那个陌生之地,栖遲只觉惊慌失措。
黛乌的脚步蓦然顿住,她微微侧过眼,眸中隐约出现几分意外:“你是这么想的?”
“师父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
她觉得荒唐得好笑,又觉眼前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满是不安和小心翼翼,这种眼神,她太熟悉了……初入师门的她不也整日惶惶难安、生怕被人赶出去么……
黛乌眉心微蹙,内心的焦躁以及类似愧疚的情绪折磨着她:“为师不会平白无故将人赶出去,你若真心待为师,为师自然不会欺你。”
少年眸中终于浮现星光,他忍下了追问和确认的强烈渴望,只是乖顺地点点头:“徒儿定一生追随师父!”
“现在可以走了么……”
栖遲挠了挠头,笑着追上对方,且一路跟在黑袍女子斜后方的位置,有了她的保证,他安心了不少,却又不敢百分百松气。
待二人来到周家门前,栖遲的目光才悄无声息叫那“热闹”的场景给吸引了去。
此刻周府门外满是围着看好戏的路人,人头攒动着将里头景象挡了个严严实实。
“师父,这儿太挤了,你在外头等徒儿,待徒儿进去一探究竟!”语落,少年清瘦的身影便一瞬消失在了人群中。
黛乌哑然失笑,口中嘀咕着:“此时倒不怕为师弃你而去。”
人群虽拥挤,却与周府大门远远拉开了距离。栖遲挤入其中,见门外两方势力争锋相对,然一眼望去,一人也不认得。
他只得寻了一旁的路人询问:“你可知此处发生了何事?”
路人上下扫了他一眼,倒也未曾因他年纪轻而不愿与之交流:“昨夜,茹家搁放宝物的仓库被洗劫一空,巡查管事在仓库内发现一枚簪子,这枚簪子,正是周家主母的。”
栖遲登时了然,却又不甚明晰:“仅仅一枚簪子……如何能断定便是周家主母?”
“听说那枚簪子曾是茹家作为贺礼赠与周家的,他们认得自然不是什么稀罕事……”
栖遲挪开视线,望向前方争锋相对的两方人,仔细看去,参与争论的俱是管事和下人,至少,一位穿戴富贵的人也未曾出现。
“这事毕竟不光彩,他们为何不私下解决而要闹得人尽皆知?”栖遲并不明白。
“听说两家私下没谈拢,茹家一怒之下便将周家的丑事抖了出来……”
周家的丑事……
栖遲顿了顿,道了声谢便转身挤出人群。距外围三五步远处,黛乌立于原地丝毫未动,她的目光直直向他投去,似乎在等待他的开口。
少年深吸一口气,将他方才所闻所见全盘托出:“师父,茹家丢失的宝物……”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就不必再问我。”
他万万没想到,师父乾坤袋中多出的宝贝,竟真是从茹家得来的:“师父是为了挑起周家和茹家的争端么?”
黛乌轻笑一声:“这不也是你想要的么?你想让周家身败名裂……”
“不是的!”他连忙打断对方,掩去眸底复杂的情绪,“徒儿并非想让周家身败名裂,徒儿只是……只是想为姥姥报仇罢了……”
黑袍女子微微蹙眉:“二者有何区别。”
“徒儿深知自己说的话有些忤逆,可毕竟徒儿出自周家,徒儿想做的,无非只是找到周府的幕后凶手为姥姥报仇罢了,这与整个周家无关。”
黛乌脸上最后一丝笑意褪去,此刻平静得有些吓人:“所以你觉得为师做错了?”
栖遲心下一惊、忙道:“非也,师父做的并没错,徒儿只是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