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个艺还得被人嫌弃,风醒实在是哭笑不得:“我这不是只有一只手嘛,做不了好看的花样,要不,仙尊借我一只?”
“你要左手还是右手?”云清净大方地伸出手来,偏偏还笑个没完。
风醒轻轻拽过他的右手,云清净只好挪了个位,与这疯子靠得更近,两人几乎要依偎在一处。
“你将食指扣上来……”风醒在耳畔轻言细语地说着,云清净学得认真,两人掌心贴合,一齐小心翼翼地分开小指和无名指。
“这是——狗么?”云清净绷住笑意,望着岩壁上别扭的影子,居然还像那么回事儿!
风醒便故意动了动大拇指比作的“耳朵”,学了几声狗叫,云清净不甘示弱,施力让狗头转了个方向,朝风醒的影子威胁过去:“咬他咬他!”
风醒险些重心不稳,一边扣着云清净的手,一边笑道:“仙尊饶命……”
“跟谁喊饶命呢!我又不是狗!”云清净越听越好笑,差点就要抽手打人了,风醒笑着认输,又开始教他比下一个手势。
从指节到指缝,逐寸抚过,彼此交缠摩挲,默契地演着一出出虚虚实实的戏。两人的掌心都是火热的,好似随着奔流的血脉,一路烧进了心里。
云清净学得很快,不一会儿就能举一反三了,他便反客为主,想出一些新手势,教起风醒来。不知不觉,两人已是紧紧相依,就在这方火光笼罩的小小天地里。风醒能感受到两人脸庞只剩咫尺之距,好像只要他稍一侧头,鼻尖就能蹭到他的脸颊……
潋滟的光亮里,眼前人兀自笑得开怀,在掰着自己的手时,脸上也会掠过一丝赧然,之后会故意大声说话,从而遮掩过去。
风醒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遐想之时,呼吸已经乱作一团,牵动着神志也在翻江倒海,心底竟是从未有过的悸动。
好想……好想亲他……
风醒任由两人不经意地贴近,鬼使神差地等起了一个机会——就差一点,一点点,就可以亲到了……
“喂,你听我说话了没!”云清净叨叨了半天也没见这厮有所动静,风醒这才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
“啊什么啊?”云清净回头看他时,似乎也没想到会离得这么近,心虚地往后一挪。
风醒只好冲他打了个哈哈,随意搪塞过去,不再继续胡思乱想。
之后,彻夜不眠。
这才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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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总是烈而短暂,吹落了大半个山头的叶子,又潇洒地卷向远方。两人重复过着之前的日子,偶尔再去到林外的河滩找出路,又会看着小药囊一遍遍地从眼前漂过,两人无奈地对视一眼,再坦然地闲聊起来。
云清净很少再提起离开的事,反正提起也是无济于事,可风醒知道,他时常会一个人看着定位符发呆,然后跑去清池边挥出灵剑发泄一通。之后,干脆给这口池子取了个“怒池”的名字,让发泄变得名正言顺。
冷冬将近,夜里的山洞格外寒凉。云清净辗转难眠,总觉得冷风在往骨头里灌,他便看向篝火另一侧,小声问:“疯子,你冷么?”
风醒原本没有太大的感觉,但见云清净这么眼巴巴地望着他,才装着说:“有一点。”
云清净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便抬手加了一团永燃火,将就着睡了。只是寒意实在狡猾,稍有缝隙就会卯足了劲儿袭过来,云清净不得不绻起身子,将双手放在脖颈里,一边贪着温热,一边又冻得自己一个激灵。
身后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云清净正要回头,忽然一个怀抱从后背压了下来——风醒不知何时挪了过来,将他抱在怀里,散着强大的温热。
“这样……好些了么?”风醒怯怯地问。
云清净还没回过神来,浑身就莫名掀起了热浪,比永燃火烤人多了,都快冲上脸来。
虽说平日他背着这疯子,两人也是咫尺相依,可眼下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云清净不敢动弹,也不敢再睁眼乱瞟,因为风醒就在身边,任何破绽都会被看得一清二楚……不对,哪来的破绽!
云清净只好紧闭着眼,支支吾吾道:“你、你好重……”
“抱歉……我实在借不上力。”风醒没法将力气通过四肢分散开来,无奈只能压在云清净身上,虽是愧疚,可又忍不住想贴得更紧。
“没说怪你……”云清净低低地咕哝道,两人也不再搭话,就这么静悄悄地抱在一起。
那一晚又格外吵闹,胸膛里有什么在横冲直撞,两人都没睡着。
可不知为何,两人醒来都对彼此说昨夜睡得很好,于是此后也一直习惯了这样睡在一起。
再往后,连永燃火也灭去了,因为拥在一处足够温暖,两人可以安心睡在黑暗里。风醒也终于敢在夜里睁开眼,肆无忌惮地看着他,又故意挨得很近,能感受到他均匀灼热的呼吸。
像在做什么亏心事……而这种亏心事无人阻拦,就渐渐变得放肆,毫无道理可言。
他趁着云清净还在熟睡,忐忑地俯下头,就在曾经让他鬼迷心窍的脸颊上,轻轻点了一下。
只一下,就像了却什么毕生夙愿似的,教人难以置信,风醒禁不住又碰了一下,才发觉一切都是真实的,他就在眼前,他们就在一起……
天蒙蒙亮,风醒独自去到怒池边,将自己浸在冰冷的水里,平复着奇怪的反应。
未等日出,云清净就找到了岸边,只是脚步慢吞吞的,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诧异道:“你、你发什么疯?”
这疯子!熟能生巧了还爬得挺远!大冷天也不嫌冻得慌!
风醒只是克制道:“我冷静一下。”
云清净:“???”
风醒沉寂片刻,忽然提起一口气,神情整肃地问:“仙尊可有喜欢的人?有过也算。”
“啊?”云清净险些一脚滑进水里,“什、什么喜、喜欢的人?”
风醒脸很红,却不知道要如何解释,云清净也只好没头脑地答:“养了只鹤仙的小跟班算么?”
风醒听得忐忑,可云清净自己都听不下去:“它比我还吵,算了算了……那,师父算么?”
风醒逐渐瞪大了眸子,云清净实在装不下去了,背过身去:“哎呀!没有!以前没有过!”
“那就好。”风醒如释重负。
云清净又诧异地回头:“哈?”
“我说,今日的阳光一定很好。”风醒藏不住欣喜,蓦然大笑起来,云清净听得心烦意乱,索性也下水泡着:“我、我也要冷静一下!”
“仙尊,快日出了!”
“看见了!我又不瞎!”
这世间还有永远么?
永远有嬉戏打闹,永远有相拥而眠,永远有日出日落,也永远心亏,永远依赖,永远定格。
一场跨越寒冬的绮梦,转眼入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