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学医。”
老专家有些吃惊,翁穆聪明过人,理科成绩趋近于完美,无论他选择哪个领域毫无疑问都会很快成长为人中翘楚。
但是他没有想到翁穆会选择医学这个吃力不讨好的职业。
“小翁以后想当医生吗?医生很辛苦的。”
翁穆摇了摇头,“我想走研究路线。”
老专家一听,这孩子看来是打定了主意,他尊重翁穆的选择,天赋固然重要,但是要取得巨大的成就,热爱不可或缺。
翁穆从没有对别人提起过,他之所以选择医学,就是因为想要弥补遗憾。
弥补沈水君之死的遗憾。
翁穆和沈水君从小一起长大,沈水君出身军人世家,不出意外的话,长大以后他也会光荣地穿上一身军装。
沈水君从小就在家庭的熏陶下培养出了对于军队生活的向往,他曾不止一次骄傲的对翁穆说,等我长大了就去当特种兵,我爸爸说特种兵厉害得很,上刀山下火海无所不能。
沈水君挺起了胸脯,小小的男孩满脸都写着自豪,他自始至终都坚定地相信着自己会成为一个alpha,正如刚出生的基因检测显示的那样。
翁穆对于当兵没什么兴趣,他从小就喜欢看书,喜欢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沈水君是他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之一,对于分化这件事,翁穆一直希望自己可以分化成beta,这样更方便一些。
翁穆聪明的脑瓜让他得以连连跳级,12岁便踏入了高中校门,翁穆为了不耽误时间直接选择了住校。
跟沈水君的联系变得少了起来,那个年代手机还未普及,两个男孩就给彼此写信,一开始繁如雪片的信件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少了起来,翁穆也终于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太对。
沈水君上次在信中提到身体不是很舒服,联想到他的年龄,翁穆合理推测他应该是快分化了。
可后来就没了消息。
趁着周末,翁穆跑出学校,敲响了沈家的家门。
开门的是沈水君母亲,翁穆记得她的眼睛看起来有些红,有些肿。
沈水君分化了,但是分化成了omega。
沈水君无法接受这件事情,这对于他来说仿佛是天地倒转,这根本不可能!
沈家父母第一时间带他去医院检查,毫无疑问,是omega而不是alpha。
沈家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每个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沈水君这辈子不可能当兵了。
“宝贝,不当兵也可以的,还有很多职业可以选,如果你实在喜欢军装,爸爸妈妈可以安排你进军队文工团......”
“不可以!”沈水君把手边的花瓶砸的稀碎,“我不去!”
沈父是个铁血军人,战功累累但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一颗受伤的心灵,看着哭闹不止的儿子,他只能快刀斩乱麻。
“你当不了兵。”
沈水君僵在当场,他从未设想过这样的人生。
这份执着将他拖入无尽的深渊,翁穆找来的时候,沈水君已经闭门不出一个礼拜了。
“你劝劝他吧。”沈母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都怪我不好,不该从小就给这孩子灌输这些,让他觉得他这辈子就是要当兵,不当兵还有很多路可以走的啊。”
看到沈水君的那一刻,翁穆的心骤然收紧,他瘦了很多,也萎靡了很多,刚刚分化后身体本就不适,沈水君又心情低落不吃不喝,这才被自己生生折磨成了这副样子。
翁穆蹲在他身边,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小君,我们出去走走吧。”
......
沈水君的情绪好多了,翁穆总是来看他,陪他说话,陪他锻炼身体,沈水君回到了学校,他还在读初中。
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什么也不懂,都说童言无忌,但是恶语伤人,并不因为年纪轻就伤害小。
沈水君的同学都知道他是个准alpha,没想到这次一回来,居然变成了一个omega。
天大的笑话。
沈水君努力不去听那些冷言嘲讽,努力不去看那些异样的目光,但是调皮的孩童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他,他们把沈水君围堵在中间,强迫他淹没在他们“天真无邪”的恶意之中。
沈水君只有翁穆了,翁穆愿意听他倾诉,愿意为他出头,沈水君就像是海啸面前的一叶小舟,靠着名为翁穆的锚才堪堪不被倾覆。
然后翁穆也分化了。
分化成了alpha。
沈水君闻了出来,命运跟他开了第二个玩笑,两人无间的情谊出现了一道裂痕,翁穆不知所措,这对于沈水君来说就像是上天的嘲讽,你看,你拼命都想成为alpha,但偏偏最后分化为omega,而有的人一心只想作beta,上天却偏偏要让他作alpha。
讽刺,令人心痛的讽刺。
翁穆敲不开沈水君的房门了,这明明不是他的错,但他却觉得无比内疚。
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和沈水互换,但他不能。
沈水君的最后一根支柱轰然倒塌。
翁穆垂头丧气的回了学校,没有几天就听到了噩耗。
沈水君在浴缸里割了腕,沈家父母发现的时候,整缸水都已尽红,浴室内,闷热的水汽混杂着血腥味,割断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
沈母抱着他冰冷的尸体嚎啕大哭,一向有泪不轻弹的父亲站在门边,嘴唇不住颤抖。他看见自己儿子的后颈,也就是腺体的位置上,满满都是刀片划过的痕迹,有的愈合了,有的却还没有。
他是抱着对自己怎样的厌恶而死去的,他们不敢多想,翁穆也不敢多想,从那以后,翁穆总是小心收敛着自己的信息素,很多人与他熟识多年甚至不知道他竟然是一个alpha。对于这种行为,旁人只当是因为翁穆是个自律而体贴的绅士,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从沈水君走后,翁穆总是会在自己的信息素里闻见一丝血腥味儿,这气息太沉重,他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