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仔闻听翻滚到舱板上慌得求告:“快救我,若被抓了,你们也难逃窝藏的罪,我那沉船上,是黑土。”
“轰”的眼前一黑,章筱萱几乎昏倒。黑土,这若是沾上是要枪毙掉脑袋的罪过,这小伙子一身学生制服看年龄不过二十上下,虽然舌灿莲花的小开、拆白党模样,怎么也看不出是个黑土走私的恶人。但若六合班被牵扯,可是灭顶之灾,不能给师父惹祸。
章筱萱飞快寻思对策,那学生仔已溜得比耗子快,嗖地一声钻进船舱里。章筱萱吩咐憨胖:“你抵挡一下。”尾随其后追进船舱。
舱内是戏船的后台,大衣箱、二衣箱、三衣箱、盔箱、把箱、梳头桌,五箱一桌码放整齐。学生仔慌不择路,掀开个衣箱翻身就往里面藏,被章筱萱一把扯住腿恶狠狠地给拎出来,扔舱板上骂一句:“找死!”
不管学生仔“哎呦呦”抱着腿喊痛,章筱萱瞪起眼凶他:“想活命就得听我的!”
学生仔瘫坐地上,仰视着他,胡乱点头应承。
舱外,已经听到皮靴声杂沓登船的声音,学生仔更是慌了。
章筱萱急而不乱,随手从衣箱里捡出条红绸彩裤和竹布水衣丢个他吩咐:“换上!”
转身从梳头桌上草草的拿过个碟子倒着油彩,不容分说往他脸上招呼。
“你,你干什么?”学生仔慌得头往后躲。被章筱萱臂弯用力压回原地,牙关里咬出几个字:“你当我有闲工夫搭理你,仔细我把你扔下江喂王八。谁让你爬我船上来的?”
章筱萱瞪起眼,小楚被他愠怒时的神情唬住,仿佛一头守护在自家洞穴门口的雌老虎一样的凶巴巴的。不似刚才有条不紊优雅俊美的模样。也只能任他摆布。
湿漉漉的刘海勒起,露出漂亮的额头下一双魅力四射的桃花眼,秋波流眄暗藏一丝狡黠。
若非眼前情势千钧一发,章筱萱还真不忍将手上水油调的水□□就这么擦灰抹土似的往他这张眉眼五官俊俏到标致绝美的小嫩脸上招呼,仿佛暴殄天物般罪恶。
“哎,你……”学生仔才出声就吞声,如今为了逃命,就是把他化妆成阿猫阿狗他也得从呀。
透着镜子,就见章筱萱翻挽起的雪白的长衫袖口,一尘不染的袖笼中伸出的那双食指异常纤长的十指冰凉的在他脸上飞快揉抹。他薄薄的唇上唇微翘,透出些孩子般的任性,很好看。
章筱萱一低头他慌忙避开眸光,恰见他前衽梅花盘扣上挂了一枚别致的羊脂玉玉兰坠儿,高雅又不张扬,透出的干净,微微摆动。
不过一晃神功夫,镜子里活脱脱跃出一个唱戏里的白鼻梁小丑,起四白的豆腐块儿正拍在双眼和鼻梁上,那顾盼神飞翦水双瞳也被抹出的黑色三角眼遮盖得滑稽好笑,只剩滴溜溜一双滑稽的圆眼珠。但眼前求活命,只得忍气吞声。
“我姓楚,就叫我……楚筱闹,你师哥。”学生仔倒是既来之则安之。
“好,小楚,你记住,我章筱萱不管你是哪路神仙,等会儿若敢给我六合班惹是非,我送你江底去喂鱼,说到做到。”话音很轻,似是耳语,却是字字掷地有声,“衣服换上!”
镜子里看着小楚背身朝他,跳着脚提着大红彩裤,痛快应道:“得嘞,章老板,只要送我平安上岸,我楚……同你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嘻嘻,放心,一手交钱,一手结货,从此谁都不认识谁。这总成了吧?小师兄~”他有意加重后面“小师兄”的称呼,回身。
四目相对。
小楚憋红了脸,结结巴巴道:“你,你转过身去的,别看。”
“您这都关老爷走麦城了,还摆什么谱呀。”章筱萱极低的声音斥责。
耳听着外面吆喝声,喧嚣声。憨胖大骂声:“你们混蛋,我告你们敲诈!”
“砰砰!”两声枪响,惊得章筱萱推开他叮嘱一句,“不许出来!”,从从容容的拾起块儿帕子擦了手扔去一旁,打舱帘迎了出去。
戏台上一片混乱,被巡警逼做一行的师兄弟们提着裤子激怒的叫嚷:“搜身都搜过了,凭什么让我们脱了跳?”
“搜黑土!”
“糙汉子,又不是娘们,扭扭捏捏的。快些呀!杂戏班子撂地摊的下九流,给钱什么不作呀?”,侮辱声,哄笑声,听得章筱萱周身血如冰冻,这是群水匪吗?
为首的胖胖的高个子巡官儿一脸傲慢的笑,身后还跟着一位金发碧眼的洋人警官,手里提根警棍更是不可一世的样子。
“没听到吗?有人举报黑土走私,稽查队追到这里,船不见了,可江面有漂浮的黑土,你们船身上也有,要仔细搜查。有的是那刁滑的走私犯,用肉身子夹带。”
水鬼爷见多识广,陪了笑上前低声央告着,握住胖子的手又塞去了几块大银洋,胖巡官看都不看,掂着银元铛铛作响坏笑道:“走私黑土,那不是儿戏。你们懂的。”然后手指拈拈做个手势,这是贪心不足。存心要挟,给他们好看。
“呦,这儿还藏着个可人儿,蛮俊俏的,这谁呀?”胖巡警发现上台来的章筱萱,单凭那气场就断定来人不凡,于是捏个下巴侧头上下打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