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已经进入了半夜,不知道洛月进展的如何,这里都是那些奏乐的人,倒是一点都听不到外面的举动,洛浔心里隐隐感觉些许不安。
“老爷,不好了,府中来了刺客!”
管家从门外着急的跑了进来,那些奏乐献舞的人们都听了下来,洛浔皱着眉,手里捏着酒杯,而慕颜则是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莫不是她私下里,交代给了洛月什么事情,她到底还有什么,瞒着自己。
李肆神色倒是不变,转出一副吃惊的样子,看了一眼慕颜和洛浔,连忙道:“府中来了刺客,还请公主驸马留在此处,以免遭遇不变!”
洛浔紧紧握紧酒杯,面色冰霜,眼里带着一丝怒意,只希望洛月能转危为安,见李肆倒是不慌不忙的模样,莫不是他下了什么圈套?这般想着,刚刚到现在都未有听到打斗的声音,也未有人在府中大喊有刺客,这是李肆的计谋,这些演奏的人乐曲,怕是给那打斗声,做了掩护。
手拿□□的护卫,从门外走来,他的□□上还带着血迹,洛浔呼吸便的有些凝重,坐在一旁的慕颜,也同样带着担忧,那护卫看了一眼她们,则是下跪对着李肆道:“属下护卫不周,请老爷责罚!”
“无碍,人可有抓到?”
“属下办事不理,那人武艺高强,逃出了城去,不过……她和她的同伙,已然坠落悬崖。”
坠落,悬崖……洛浔握着酒杯的手,颤抖着,再一用力,那手中的酒杯,已然破碎,慕颜坐在一旁,只是皱着眉,脸色变得难看,李肆满意的点了点头,继而又道:“可有看清,是何人?”
“是两名女子,那日在公主和驸马,居住的客栈内,属下也有见过。”
“哦?原来刺客离公主和驸马,这般近,不过现下已然无碍,公主驸马也可放心,下官会加派人手,护公主和驸马爷周全。”
她早该想到,像李肆这样的人,心里要是没有什么城府和心机,没有一些阴谋诡计,又该如何再官场中,摸爬滚打,活到现在的,他也不是真的酒囊饭袋之徒,不然凭着献一些银两,又如何会由他人所用。
洛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宅子,慕颜坐在轿内,掀开一侧的轿帘,借着月光看到那骑在马上的人,她身子倦怠,没了往日的精神,此刻她就是这般愣愣的坐在马上,任由着那牵马的人牵着,有一两次,若不是旁边的人看着,她差点就从马上摔下来,别人只道是驸马不胜酒力,喝醉了酒,只有慕颜知道,洛月的此番消息,对她打击很大,头一次见她,如此消沉。
母后说,有些人,外冷内热,她们经常隐藏,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那冷漠便是她们带上的面具,她们只是比常人,经历了更多,难以释怀的事情,如果有人能走进她们心里,成为她们的朋友,她们必定会以真心相待,这些人,一旦交了心,便毫无保留的信任你。
洛浔说过,如果她也经历了,大是大非,大苦大难的事情,便懂得为何她的性子,这般不冷不热,洛月是她重视的师妹,如今她这般,慕颜有些放心不下洛浔,这石头,一回到宅子,便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一声不吭。
本是一片寂寥的夜晚,响起了几道雷声,这雨说下便下,大雨片刻而至,这书房本无床的,只是洛浔命人在这里置了一张,说自己看累了书,可在榻上歇上片刻,小眠一宿也是可的,其实她就是为了躲和慕颜同房,这样便不用在趴桌子上睡了。
她蜷缩在床榻上,双膝微屈,双臂环抱这双膝,将脸埋在里面,每一道雷声响起,她单薄的身子,都会微微颤抖,慕颜进来的时候,便是看到这样的洛浔,她埋在双膝里,身躯颤抖,好似在低泣。
身为男子,也会难得露出脆弱的一面,只是那面,要么是在私下里发泄,要么就是在心爱的人面前,如今让她撞了个见,慕颜心里难免有些不忍,将门轻轻关上,脚步轻移,洛浔是练武之人,感官比寻常人要灵敏许多,她感觉到身边有人靠近,便突然抬头,就迎上了那双,勾人心魄的眸子。
洛浔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双唇微开,那黑色的瞳孔里带着无限的悲伤,她这般不顾形象的模样,让慕颜有些微愣,恰时窗外又响起一道雷声,洛浔立马收紧了双臂,将脸转了过去,埋了下去,她整个人都像是在说,不要管她,也不要靠近她。
慕颜坐在床榻边,她抬起的手,在空中顿了顿,终究是放在了洛浔有些颤抖的背上,她知道洛浔很自责,自责自己让洛月得此下场,若她知道此事有圈套,她定不会让洛月单独面对这险境,可惜她一概不知。
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她,只能轻拍她的后背,这样的举动,倒是没让洛浔厌烦,她的身子渐渐安稳了下来,心绪也渐渐平复:“驸马,洛月只是坠崖,说不定,她还活着。”
“活着…但愿,她不会再走一遭。”
洛浔的脸,慢慢挪了过来,只露出一只已然哭的红肿的眼睛,看着慕颜,此刻的洛浔,让慕颜觉得,她像极了一个,受了伤害,哭的极其伤心的…小女子……
不过…她说,但愿洛月不会再走一遭,是什么意思?难道以前,洛月也是这般下楼不明,不知生死的时候吗?
“殿下有过,明明知道那人凶多吉少,却满心期望她还活着的感觉吗?”
她失去的太多太多,现在身边所拥有的一切,她都视若珍宝,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再次失去呢?
慕颜的手再她的背上停住,洛浔看到她的眼里,充满了伤感,好像她的这句话,戳到了她的痛楚,而她出言温和,又有耐心的哄着自己,那手也是温柔的拍着她的后背,让洛浔感觉到,每次自己害怕打雷,姐姐和母亲,都是如此温柔的陪着她,直到她安然入睡。
“有……天下之大,明知不可能,还是没有放弃,这是活着的执念。”
看着慕颜坚定的模样,她嘴角渐渐勾起微笑,许是想到了些什么,南宫晟驻守边关,虽身边诸国时不时的来试探,但他大小战役都是完胜而归,只是战场上刀剑无眼,死伤难免,她担心南宫晟每次在战场上,是死是活也属正常,没想到她喜他入骨,他的安危已然成了她活下去的执念。
洛浔那悲伤的表情并没有舒缓,她反倒有些落寞,慕颜叹了一口气:“虽然每个人都说,她已经死了,但是我有感觉,她一定会在某一日,好好的,出现在我眼前。”
嗯?南宫晟死了?为何朝廷中没有书文,连国中也都没有此事的发生,难道这公主说的,是别人?还是,多半在安慰她,月儿还没有死。
“虽自古坠崖着,死无全尸,但也有幸存的人,完好的走出峡谷,那护卫不是说,是两个女子吗?叶姑娘应该与洛月在一起,她们二人必会化险为夷,平安回来的。”
洛浔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火,她看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火中渐渐消失,直到画面停在,脸上都是污渍,身上都是伤口,躺在路上不省人事的小女孩身上,那是洛月小时候。
洛月和洛浔自小便相识,那日国破,她们散了踪迹,她在林子里,看到姐姐跳下城楼后,便失了意识,再醒来的时候,她躺在一间竹屋里,周身被白布条缠绕着,连同她的脸上,也缠上了不带,身上是火辣辣疼痛,刺激这全身上下的感官,一时难以忍受,撕心裂肺的喊出声来,眼泪从眼眶里流出,她知道,她还活着,而她的家人,全都死了,她的故乡,也消逝在那场火里。
洛月是她和师父前往南国时,半道上遇到的,那时候的洛月,全身上下都是伤痕,脸上都是泥水混杂着血迹,干涸后的污渍,而她的大脑遭受了重击,师父将她救了回来,但是她已经忘记了全部,虽然拜在了师父门下,但是洛月还是将她视作救命恩人一般,她有时候很想告诉洛月,她们以前就认识了,而且是一起长大的。
师父说,洛月忘记了一切,连那惨痛的经历也忘记了,对于她来说,事件幸事,她不用终日活在痛苦中,洛寻最后没有将一切告诉洛月,她更希望,洛月能好好的,重新生活,和她不同,只不过,这痛苦由她一人承担便好,
不知睡了多久,直到门外有人唤她们醒来,洛浔才缓缓睁开眼眸,便对眼前的一切,所惊愣到,这…这…这公主怎么会睡到自己床上?
她侧着身,那衣襟因为因此有些松散,露出一对精致优美的锁骨,还有那若隐若现的…视线不敢再做停留,只觉得自己脸上渐渐,有些热意。
慕颜悠悠醒转,便见到洛浔不知所措的坐在床尾,她这才醒觉过来,她昨晚同洛浔一道睡在了这床上,她昨夜也喝了点酒,加上哄着正在伤心难过的洛浔,过了深夜已觉劳累,也不知怎的,便一同上了床,歇下,这…如今这番场景,委实有些尴尬。
洛浔见慕颜皱着眉,一时半会儿也不说话,慌忙起身,下了床,便跪在地上,希望昨晚没有做什么,让自己女儿身的身份暴露:“微臣该死,殿下赎罪,微臣……臣……”
“驸马不必如此,你未做何冒犯之举,起来吧。”
门外的人见里边有了动静,便在门口唤道:“公主殿下,驸马爷,南宫将军在府外恭候多时,不知公主,驸马是否召见?”
南宫晟来了?阳城离北境不远,两日便可达,南宫晟应该是要回京的途中,知道慕颜在阳城,便直接赶来了阳城,这下,那些看热闹的人,可是都仰长着脖子,看戏呢。
抬眼看了看慕颜,她不紧不慢的穿着外衣,又撇眼看了一眼自己,将一旁自己的衣物,扔了过来,洛浔立马接过,才发觉她如今也是只穿着里衣站在那里,轻咳了一声,应着外面人的话,让他先带南宫晟去正堂,那李肆应该也知道南宫晟来了,怕是一会儿便会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