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寂静无声,天地间仿佛只有自身一人,身后无明灯,眼前皆白雾,脚底似有千斤重,寸步难行,眼前的迷雾慢慢消散,心跳的也慢慢低沉,呼吸越来越沉重,右手抚上心房,脚也缓缓的在这火焰中穿行,耳边渐渐变得吵杂起来,那哀嚎遍野的喊叫声,那骇人的了无生气的一具具尸体。
还有人朝她奔来,身后是挥着长剑的士兵,那剑上的鲜血还在不断的低落,洛浔想要取帮忙,但是那些人却是毫无阻拦的穿过她的身体,没有人听到她的声音,也没有人能看得见她。
“莘儿……”
那熟悉的声音一次一次的传近耳里,她慌忙的四下寻找声音的来源,目及之处,都是惨烈的场景,眼睛泛着酸意,再也支撑不住,窒息之感驶来,她捂着心房,跪倒在地上,重重喘息着,眼里的泪水也从眼眶里翻涌而出。
“莘儿……”
“姐…姐姐……”
抬眼便见,那人一袭火红的嫁衣,在火焰中显得如此的凄凉,一头青丝凌乱,白皙的脸上也是布满泪水,那凤冠霞帔与如今的场景显得格格不入,她眼里泛着悲伤,嘴角却挂着一丝微笑,洛浔知道,那是她对她笑的。
伸手想要牵住她向自己伸来的手,但是怎么也抓不住她,她慌乱的摇晃着双手,想要触及到那人的手,但都只能在空中无助的挥动着,画面一转,她眼前已然是一篇丛林,她心下一顿,连忙转过身去,身后的高高耸立的高墙已经被炸毁成残骸,那一身火红嫁衣的女子,站在高墙上,墙下是熊熊烈火,她美丽的脸上,没有一丝的害怕,反而有一些释然,她抬起双手,转身背对而立,从高墙上一跃而下。
“不!!!”
“主子,主子?”
欣儿看着床上的人儿,紧皱着眉头,脸色苍白,额上时不时冒着冷汗,她薄唇微微颤抖着,似要说着什么,欣儿凑了过去,就听洛浔一直唤着姐姐,心下有些了然,原是做了噩梦,洛浔这几年每每晕过去的时候,都会做噩梦,梦到十年前的那一幕,那让她难以忘记的一天。
洛月负手而立,眼底有些担忧,洛浔的病每月都会发作,一发作便是晕睡三日,这三日里来,朝廷派人来寻她,也都被管家以身体抱恙为由回了话去,洛浔如今身份特殊,朝堂上有多少人的眼睛盯着她,却不说皇家如何,那些大臣们,倒是也乐意在此刻在加上一把火来,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姐姐……姐姐…不…不…不要!”
一声惊呼,床上的人突然坐起了身子,呼吸急促的喘息着,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欣儿和洛月都是一惊,连忙凑上前一步,洛浔坐在床上,缓了许久才定下心神,喉咙里干的冒火,她咽了咽口水,润了润嗓子:“水……”
洛月听了,便立马给到了一杯水来递给她:“我睡了多久…”干燥的喉咙因为清水的灌溉而变得舒适,她摇了摇有些晕的脑袋,刚刚起的太猛,眼睛因为长时间适应了黑暗,突然见到光明而感到有些模糊,身子只觉得无力,大概是躺久了,一会儿起来走走,应该会好的快些。
“主子,睡了三天。”欣儿递了帕子给她,让她将脸上的汗水擦干。
“这三日,可有何事发生?”
洛月低了低头,冰冷的脸上挂着一丝温和的笑意:“倒也没有,只是师父来了,现在在后花园里,主子可要去见见?”
师父?洛浔看了她一眼,师父这个时候,怎么会突然下山了,连忙下床,欣儿将一边的外袍拿来,洛浔接过披在身上,便朝着后花园跑去。
“哎!主子!“
树上的人一身青衣,三千发丝随意的散在身后,只用这一条青色的发带做配饰,手上拿着一壶酒,在那里独自饮了起来,另一只手拿着石子,扔向湖中,石子在水面上接二连三的跳跃着,浮现出一层层涟漪。
“师父,迎风饮酒,可真是惬意啊。”
听到树下人的声音,她这才停了手上的动作,从树枝上向下而望,那人只着这单薄的里衣,披着外袍,就站在那里,虽然现下天气已然渐渐炎热了起来,但是近日也有大风,她身子刚好,如今见不得吹风,飞身而下,落地无声。
“你小丫头,越发不注意自己的身子了。”说着从身后拿出了一坛未开封的酒来,洛浔抬手接过,揭开上面蒙着的盖子,一股桃花伴着酒香从鼻尖蔓延,舒心一笑。
“这不是听说师父你来了,巴巴的赶来见你吗。”
“莫要贫嘴,你啊再如此下去,不是被毒死,就是被自己病死的。”洛清坐在石凳上,敲着二郎腿,纤细的手指在石桌上重重敲了两下,眼里带着无奈看着洛浔,见洛月在她身后对她拱手行礼,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而后看着满脸黑线的某人坐在自己的对面。
洛浔拢了拢外套,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自家师父好像并不想给自己解释的机会,没好气的说道:“我好不容易将你从鬼门关里拉回来,可不是看你再回去的。”
见到洛清的时候,自己已经在竹屋里了,那是洛清的居所,在深幽的竹林里,洛浔并不知道那是何地,只知道像是与世隔绝的世外之所,除了洛清和洛月,便再也没有人生活在那里,听洛清说,自己捡到她的时候,她已经陷入了深度的昏迷里,奄奄一息,浑身都是血,自己费了好多气力,不休不眠几日才将她从鬼门关外给拽回来的,而后昏迷了几个月,方才醒来。
“师父,你怎么来了,有何事吗?”洛浔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白皙的脸上带着半块银色的面具,那面具遮住了她一大半的容颜,只能看到她挂着温和笑意的嘴和那双能看穿人心底的双目,在竹屋的时候,师父并没有带着面具,如今下山带着,也是不想让人知道她的真面目,惹不必要的麻烦。
洛清晃了晃手中的酒壶,别了别头,慵懒的说着:“阿莲写信给我,说你要大婚了,这不,当师父的来讨杯徒弟的喜酒喝嘛?”
抽了抽嘴角:“呃……”
“哎,浔儿,你说你娶了公主,是不是就是有钱人了,你看你师父我,穷的叮当响,给你的大婚贺礼都买不起,也只能捎带来一壶酒赠你,你可别嫌弃啊。”
“哪有…师父的桃花酒,比任何东西都要珍贵。”
两人说说笑笑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直到欣儿来报,说三公主来了,这才停了话,面面相觑,洛浔看洛清倒是没有要回避的意思,自己也就不用特意隐藏她了,便点了点头,三人一起回到了她的房间,她的外套并没有脱下,坐回床上,倚靠在床头,指了指自己的脸,三人看了一眼后,纷纷点头,表示她的气色是像大病未愈的样子,拢了拢外套,将被子盖在身上,示意欣儿可以去请那不速之客了。
慕颜还未有进入房间,在房外就听到里面传来隐约的咳嗽声,脚步顿了顿,柳眉轻皱,进入房间时,便看到带着面具的洛清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正不紧不慢的饮着茶,慕颜美目泛过一丝光亮,瞟了一眼洛清,而洛清也是抬头看了她一眼,慕颜看到洛清那双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艳,随之而来的则是悲伤,在细看时,已经恢复到平淡不惊的模样,好像刚刚的神色都是自己的幻觉一般。
走到洛浔的床边,床上的人,穿着松垮的外袍,浑身无力的靠在床头,脸色苍白,没有血色,宫里的人传信说,洛浔自大街上突然昏厥,已经有三日未有上朝,也不曾出府,洛浔武功内力深厚,一般的小病小灾自是不会让她如此严重,严重到走在大街上好端端的人就昏了过去,那么便一定是,府中的人,谎报了病情,将事情严重化了,莫不是有别的缘故,她也不会如此。
“殿下,请恕臣失礼。”
“本宫在宫中突闻驸马病重,心绪不安,驸马如今可好些了,本宫带了宫中的御医前来,为驸马诊治。”欣儿给慕颜端来了椅子,慕颜坐在那里,脸上挂着微笑,这笑明显就是假笑,洛浔扯了扯嘴角,这身在皇家,表面上的情分还是要做的,明知道慕颜并非真心关心她,她此番前来也只是想要试探她而已,为了不暴露身份,自己也只能陪着她将这戏唱下去。
“劳殿下挂心了,微臣无碍,只是这病,是臣打娘胎里便有的,幼时体弱多病,家父寻遍名医,都不得根治,只能靠着练武,来强身健体,父亲这才让我,拜在师父门下的。”洛浔说完后,伸手做出介绍的举动对着洛清,既然师父未曾回避,那她的意思,是想要在慕颜面前露面的,免去日后,慕颜见到洛清,无端的猜忌:“对了殿下,这便是家师。”
洛清对着慕颜拱了拱,说道:“草民洛清,拜见三公主殿下。”
“原来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洛前辈,本宫的师父,也经常赞叹洛前辈剑术高超,无人能及,难怪驸马武艺不凡,原是洛前辈门下,本宫这厢,有礼了。”慕颜低了低头,她也是习武之人,她的师父也是江湖上与洛清并肩的高手,江湖上的规矩她也都懂,自是前辈,作为晚辈,应当不失礼数,这点慕颜拿捏的很好,但是转而,对着洛浔,勾了勾嘴角,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驸马与洛前辈难怪有师徒之缘,连这姓氏,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