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发现对方的打扮有些奇怪，像是西方中世纪上流社会的公子哥，他曾经在画册上看过这样的人。
对方走到他床边坐下，笑了笑，露出单边的虎牙，“疼吗？”
路易回过神来，理解到眼前这位美男子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说:“谢谢，不是很疼了……我叫路易。”
“路易，我叫莱斯特。”
路易觉得对方说话的腔调前所未有的好听，像是舞台剧演员。
“我想知道，我是不是在那个废弃的监狱里？”他还是想证实一下，因为他有点不确定废弃监狱里会有这样一个人。
莱斯特点点头，“你倒在门口，山鸦告诉我的。”
阳光的位置偏了偏，他注意到莱斯特小心的移动了一下椅子，避免阳光照到自己，路易有个小小的又大胆的猜测，“莱斯特，你是人吗？”
莱斯特浅浅的笑着，眼睛十分缓慢的眨动一下，双手抱胸，“你害怕吗？”
不肯定也不否定。
阳光照进来的轨迹已经落到了路易脚那边，外面还是晴空万里的，他没有看太阳猜时间的本事，他刚想问几点，就听见远方整点响起的钟声，九泉城荒废了那么多东西钟楼却还在继续运作，也是挺神奇的，平常路易要么看一眼别人的手表要么听钟声，他仔细聆听数到第十一下，他从来没有在11点醒来过，这是个破天荒的早起，他几乎睡了12个小时。
数完钟声，路易回过神来，不知道莱斯特什么时候点了一直烛，烛火在他身侧，莱斯特的影子长长的变形的投射在墙上，如果阳光漏不进来，这个房间就是绝对的黑暗。
有影子。
“我不怕，不管你是什么，人都比你可怕多了。”他闭上眼睛就想起昨天那一幕，还有朴家的妻子，等他好了要去给人收尸，埋在朴叔的身边，然后又该怎么跟克萝迪娅交代呢？
“你在想昨天的事情吗？”莱斯特好像能读出他的心，“那个女人被山鸦吃了肉，如果你想，我能帮你带回她的骨头。”
路易想坐起来一点，他一点点往上挪，莱斯特起身扶了他一把，坐正了他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下了，他穿着一套全棉的还有刺绣的白色套装，这款式应该是莱斯特的吧，刚刚莱斯特碰到自己肩膀的时候，他感觉到对方的手比尸体还要冷几度，不由得浮起一身寒毛。
不是人又怎样呢？这么好是鬼也不可怕，反正光怪陆离的人间他见得太多了，加一块都不如莱斯特的自若而生的气质。
“你有影子，你不是鬼，那你是什么？”
“我也说不好我到底是什么，自古以来，你们人类给我起了太多名字，有叫我妖怪的，有称我神明的，你不怕我，叫我莱斯特就好。”
阳光彻底退场，莱斯特起身走到墙上烛台前，修长的手指划过，烛台上就出现了两支燃烧的蜡烛。
他既不是人，又有什么不可以呢？路易这么想。
莱斯特走回路易身边，抬手轻轻的在他周围挥舞了一下，动作好像是在驱散傍晚时分飘浮在一起的蜉蝣小虫，可是他什么也没看到。
莱斯特低下头对上他困惑的眼睛，说:“没有光了，他们就围上来了，只不过好奇。”
“他们”路易神经质的扭动脖子，四面张望，开始有点紧张了，“鬼”
不置可否，“没事，他们伤不了你，别怕。”
虽然对方这么说，但是看不到的远比看得到的可怕，他还是放松不下来，身体僵硬，莱斯特拉过枕头塞到他背后，收手时莱斯特手指划过路易的颧骨，他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冰冰凉凉的触感现在却能安抚神经，他重新放松下来，后背陷进松软的枕头里，伤口也没那么疼了。
“你不怕我，也不必怕他们。”
“莱斯特，你在这里很久了吗？”
“嗯，无数个日出，这个城市实在不太适合我，阳光太多了……”莱斯特顿了顿，“一百年，具体记不清了。”
路易又想到另外一个传说，“那你是吸血鬼？”
莱斯特摇摇头。
“那你一直一个人在这里外面那些传说是因为你吗”
“或许吧……”莱斯特呵声浅笑，“其实这里挺热闹的，你看不见。”他看到路易的身体不自然的又紧绷了一下，抬手摸摸他的前额，“别怕别怕……”
路易感觉自己的过高的体温好像跟对方过冷的体温中和了，覆在额上的这只还有很好闻的香味，真的有安定的效果。
“莱斯特，你的影子好像有点奇怪。”不知道是不是烛火的效果，莱斯特的影子投影了整面墙，路易发现，影子好像是个额外的东西，它并不随着莱斯特运动而运动，改变方向也会迟钝一些，怎么说呢，他脑子里灵光一现，脱口而出，“你的影子好像有点懒。”
听到这句古怪的话，莱斯特似乎很高兴，“路易，我亲爱的路易，你知道吗？曾经有一个人说过一样的话。”
“这里的犯人你说这里有鬼，那些鬼是不是那些死刑犯”
“不，路易，监狱的故事早就结束了，现在的这里与之无关，不过我来时，这里确实还在继续绞死同类，那种死法太难看了，即使生前是绝代佳人，我不喜欢，便赶走了他们。”
这么荒谬的对话，路易竟然不觉得奇怪，反正认为莱斯特在干这件事情的时候有点可爱，他问“所以这里曾经出现过其他人像我这样的人？”
“嗯，他愿意做我的同伴，然后又离开了我。”莱斯特有点哀伤的说，他还在怀念那个离去的同伴，“我很爱他……”
路易觉得自己应该安慰一下对方，可是用对人类的招数有用吗？他犹犹豫豫的说:“我，我能经常来陪你。”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让你离开呢？”
路易哑然失笑。
莱斯特叹了口气，“你若是能走了，就走吧。”
这种语气有点像阿蒙送自己回家时，在门口落寞道别的样子，“我会回来的，莱斯特，你……别怕。”
他有什么好怕的呢？他活了那么久，有魔法，那么多鬼围着他，他怕什么呢？
莱斯特没说话，定定的望着他。
“如果你欢迎我的话，我会来，在这之外，除了给那个家伙面子的虚伪人群假意对我笑笑，我其实并不受欢迎，就像臭虫一样，我没干过什么好事，还背负着别人的性命。”说起来有些悲伤。
“路易，我亲爱的路易，你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