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二天夏栀失眠了一夜,起了个大早,天快亮才睡着,天刚亮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清晨空气冷得人直打寒颤。他就穿着一身睡衣站在透明的阳台玻璃里面,一手端着昨天晚上回家路上买的牛奶,一手拿着手机刷英文早报,正刷得开心。
粗略几眼下去他就划过了界面,突然一个英文标题的议题引起了他的注意。
“出轨与责任。”
夏栀挑了挑眉,点进去看了看。本来以为外国人能有什么新的看法,结果文章实际内容完全就是在靠小标题引人注意,内容像注了水,枯燥无趣,纯粹是个伦理问题,没什么参考价值。
他无聊地关了网站界面,一口喝完了牛奶,伸着懒腰摇摇晃晃地上楼洗漱换校服。
昨天晚上刚洗的校服,先是用洗衣机甩干,又在室外晾了一晚上,此时干了个彻底,带着洗衣粉清新的薰衣草味。夏栀低头凑近嗅了一口,觉得还挺好闻。
夏天清爽的味道。
安溪九中的校服比他上一个学校的欧式西服差了不知几个档次,就是极常见的蓝白色运动服,十个学校里有七个都是这个款式。校服左胸口有一个安溪九中的校标,是高尔基的《海鸥》原型,栩栩如生,张开翅膀盘旋着。
但再怎么难看也架不住他个子高,长得好,手长腿长,什么衣服往他身上一套都是模特走秀的样板,板正又规矩,运动长裤愣是让他穿成了九分裤。
夏栀打了个哈欠,拖着脚步进了厨房,随便洗了洗就茶杯放在一旁,又看了看时间。
刚六点,学校早自习七点二十。还早。
家附近有几个评价还不错的早餐摊,中式早餐的豆浆油条做的好吃极了。可惜夏栀起得早,没什么胃口,强逼着自己胡乱吃了几口油条,又买了杯豆浆边走边喝,就慢慢悠悠背上书包散着步,走到公交车站。
早起赶公交的恐怕只有他一个所谓的“好学生”,他一个人戳在公家车站等了十多分钟,终于看见远处驶过一辆公交。夏栀刷了卡,找了个空座位闭目养神,到站后利落地又刷一次卡,吸了口豆浆,走进校园。
一看表,六点五十。
奇怪的是,无论昨天他看见了多少奇形怪状的学生,今天一早在校门口一望,一条街有一半都是穿蓝白色校服的人,甚至还有人喘着气往前跑,却在校门口的盲区整理整理衣领,昂首挺胸进了校园,场面还挺震撼。
等他一迈进校园,就知道为什么了。
教导主任兼学生部负责老师赵岷宏同志直直地站在学生们的必经之路上——那尊孔圣人像前,一个一个查校服穿戴和仪容仪表,有一点瑕疵就拦下来整理好了才放人离开,甚至手里还拿了个秒表。
“衣领衣领!整理好了再进去,一大早上就迷迷糊糊,衣服都穿不好,是没有行为能力吗?”
“上个学而已,挺起胸膛!一个个垂头丧气走不动道,你们是肌无力吗?还带传染的!”
“早餐不允许带进学校!吃完了再进!你,说的就是你!吃完了再进来!”
“化妆?还化妆?不批评你是因为你是女生,怕你害羞,现在去给我卸了,上学以学业为重,小小年纪化什么妆?卸了卸了!”
“还有三分钟就迟到了!都给我快一点!手机!手机不允许带入学校!别以为我看不见!”
河东狮吼。
夏栀觉得自己有点窒息。
这功力,每天早上来一次,天天早起吊嗓子,不是嗓子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是嗓音一天比一天洪亮。显然,赵岷宏属于后者,他的嗓音穿透了小花园,强力输出,嘲讽全开,隔了大老远夏栀就听见了。
夏栀吸了几口豆浆,随手把纸杯丢进了校门口的垃圾桶。垃圾桶早就装满了早餐的包装盒,堆得高高的。
人流缓缓地涌进校园,饶是赵岷宏再怎么火眼金睛也看不清楚到底谁违规谁没违规了,最后索性立了个喇叭,轮番播放自己的语录,本人则站在门口,一双虎目扫视台阶低下卑微的芸芸众生。
夏栀有点怵他,紧赶慢赶没迟到,顺着学生的大部队上了楼,绕过看门的赵主任进了班自己的新班级。
毫无原因的,夏栀突然萌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加快了脚步。
上楼的时候有几个男生嘻嘻哈哈地从他旁边奔过,精力充沛的样子跟磕了药似的,过分兴奋,夏栀就算是犯病的时候也不像他们这么神经病。
男生跑过的时候掀起了一阵风,撩起夏栀的衣角,随后推三阻四地互殴起来,重重地撞向走在旁边的他,直接把他撞到了墙角,才嬉皮笑脸的说了句“对不起啊”,就又打打闹闹地跑走了。
夏栀被撞的眼前一花,站直身子,随手整理整理衣服,拉了拉往下出溜的书包带,没管他们,继续往上走。
懒得跟你们计较,我可是有一套房的男人。
虽然是租的。
进了教室,那种预感越来越重,几乎就发生在眼前。夏栀环视了一圈,发现昨天的化妆妹、杀马特哥、鼻钉姐都纷纷摘下了自己的修饰,规规矩矩地穿戴好了校服待在班里。
只是班级纪律很成问题——一群人叽叽喳喳地围在教室靠窗的角落,时不时爆发出一阵阵欢呼,还有人起哄道:“再在这里添一笔!”、“红色红色!”、“写‘滚出我们班’”、“我们不欢迎你!”。
夏栀眼皮一跳,手脚一下子沁出汗来。
他的预感一向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前脚刚踏进班门,后脚就听见靠门的几个同学明目张胆地喊了句:“他来了他来了!磨磨唧唧的,你们好了没?”
夏栀有种不好的猜测,这致使他手脚冰凉,甚至小腿肌肉都开始颤抖。
他大力拨开围在门口看热闹的人群,背着书包几步小跑到自己的桌子前面,围着他的桌子捣乱的人群早在他出现在班门口时就一哄而散,一个个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着夏栀的身影,人人都是看笑话的神色。
况且法不责众,没人知道都有谁参与了这项“新人活动”,大家只知道有一个新学生被针对了而已。
高政的座椅往前挪了很多,像是要刻意和他保持距离似的。如果夏栀没有看错,那么刚才那些起哄的人里就有高政这个带头的核心人物。他偏头用余光看了他一眼,高政做贼心虚的直了直脊背,又往前蹭了蹭。
什么时候得罪他了呢?
夏栀阴着脸,目光很沉,眼睛轻轻扫过坐在座位上的每一个人,看了一圈后又倏地收回,低头专心分辨起了桌子上的字。
“傻逼滚出我们班!”
“外来货滚!”
“自视清高的玩意,成绩好来我们学校干什么!”
“长这么漂亮,专门勾引男人的吧!”
“臭不要脸,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在学校里摆谱的资格!装什么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