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踩在巷子里的砖瓦上,反复错杂,大约有十来个人,还是多打一,听架势还挺唬人。
先是摔了个啤酒瓶,“砰”的一声,碎玻璃渣子甚至都崩到了夏栀脚边,再接着就是拳拳到肉的闷哼,还有一堆“看你往哪逃”、“抓住他别让他跑了”、“臭小子你强啊,你强得过我们吗?”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夏栀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打法。自己占优势,还特别嘚瑟,隔老远都能闻见那嘴里的油腻味。
倒胃口。
夏栀又往巷子口挪了挪,懒懒的嗦着肉串,又要了听可乐,听墙角听得挺开心。
——直到他听见了匕首出鞘的刺耳的声音。
“呲啦——”
他呼吸一滞,条件反射般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的转头探身看去。
黑暗的巷子里,路灯因为年久失修早早罢工,偶尔才噗嗤闪一下,吝啬的很。他又散光,只能凭着月光勉强看清,有一道明晃晃的刀影划破黑色的寂静,兀自在黑暗中舞动,几次险险砍到对方。
初夏夜不像中午艳阳高照时那么炎热,晚上天一黑便降了温。他坐的地方又是个风口,冷风直直地往他脖子里灌,领口都吹鼓了些,跟不要钱似的。
夏栀打了个寒颤,手里肥得流油的肉串顿时不香了。
“草,你小子挺能耐啊!搅了我们多少货?就他妈因为你!还有你欠钱的——唔!”
是拳头砸到肉上的声音,力道极大,被砸的那人登时嚎叫出声。
“你给我等着,兄弟们上,今天必须教他做人!”
夏栀仔细分辨一下,竟没听到被打那人的闷哼或是嚎叫,听起来像是身手好没被打到,但那几声砸在肉上的声音不是作假。
还多打一,还带刀,太欺负人了吧。
夏栀皱了皱眉,想起自己之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只不过没人报警结果被打得很惨。他呼了口气,伸手抽了张纸把手擦干净。
他本来真的没打算管,谁让他过去坏事做得太多,良心不安了呢?夏栀单手托着手机,纤长的手指灵活的摁了摁,快速的拨通了一个电话。
“您好,对,我要举报,林荫北道新疆烤串旁边的巷子里有人聚众斗殴,而且出现了长三十厘米左右的管制刀具……我?哦,我在新疆烤串这里吃饭,您快来吧。”
少年的声音颤抖中带着刻意的恐惧,经过电流的传导到了警局的电话里。接警员连连保证,说一定迅速出警。
打完电话后,夏栀盯着已挂断的界面看了几秒,把手机摁灭了。
果然,警察叔叔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万能的。这种事情,打架是解决不了的,只有人民的好朋友、国家的守卫兵——警察叔叔,才有资格从中调解。
害,对方要是不拿刀,没准他就不报警了。
这不怪他,谁让你带刀的。
他又捡起放在一旁有点冷了的烤串吃了一口,嫌弃的扔在一边,呷了口可乐,静静等待警笛声响起。
巷子里的打斗声还没听,不过总之两边人都没讨到什么好处。夏栀擦了擦手,结完帐转到巷子口,找了个阴暗的角落懒散地靠着,默默欣赏眼前的视觉表演。
被打的那个看上去身手很好,战斗力不错,而且动作敏捷,几下都没让刀划到自己。
但夏栀还是希望他能被划一刀,这样警察来了就能多拘留持刀那人几天了,往坏了说,这叫威胁公共场所秩序,没准还要负刑事责任。
这么说或许有些心理变态,不过他倒是不介意自己走过去往刀上撞一下,流几滴血,让对面几人吃点苦头。
他一直不喜欢打架用刀的人,一直,从小到大。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乌鸦嘴终于灵验,被围攻的人还真的有一刀没躲开,堪堪划破了左大臂外侧,出了点血,估摸着伤的不深。
夏栀诧异地挑了挑眉。
而那期待已久的警笛声终于迟迟上场,呼啸着堵在了狭窄的巷子口,车前灯照亮了巷子内混混们惊恐诧异的表情,还滴着血的长匕首,被挡在人后的少年,也让夏栀看见了被砍的那人的模样。
他漫不经心往前走了几步,一手攥着没喝完的可乐,一手拿着结完帐没放回兜里的手机,半眯着眼打量对方。
看上去和夏栀身高差不多,只是眉目轮廓更深,侧着身,模样十分俊朗,侧脸很好看,棱角分明的脸在灯光下一览无余,眉毛颜色很深,额前垂下来的碎发挡住了目光锋利的眼睛,左臂缓缓渗出的血平白添了一丝狠戾。嘴唇很薄,略微鼓起,唇形很好看。
——很适合接吻。
不知为什么,夏栀突然就想到了之前损友推荐的一条链接,里面说这种唇形的人,接吻时会觉得十分舒服,而且极其带感。
但他没试过。
夏栀打量对方的时候,对面十来个人也在虎视眈眈地看着夏栀这个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眼神里还是没从打斗中缓过来的狠辣。夏栀灌了口可乐,把手机摁亮,朝他们挥了挥手机上的报警界面,笑了:“打什么架?坐下来谈谈不好吗?法治社会,人人遵守嘛。”
那几个小混混眼神凶狠,死死盯着夏栀和他的手机,即使警察来了也不忘叫嚣威胁:“就是你报的警?小子挺牛逼啊!你给老子等着,等我们出——”
“闭嘴!迅速伏法,交代清楚前因后果!带走!”
对方还没说完狠话便被一旁伺机而动的小警员捂住了嘴,干脆利落的扣上了手铐押上警车了。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溅起了旁边污水坑的点点水花。夏栀侧身一躲,恰好避开了迎面而来还卷着风的拳头。
那个混混“呸”了一口,正好吐在他脚边的水坑里:“背后阴人,小心着点!”
夏栀笑容不变,眼神淡淡的,目送着眼前这一大片人呼啦啦上了车,其中也包括那个被砍了的少年,已经有警察姐姐帮他包扎了。
两人目光在空中遥遥相撞,那男的敷衍地挥了挥包好的手臂,跟着混混们上了警车录笔录去了。
夏栀突然很想对他说一句抱歉——因为自己那个荒唐的乌鸦嘴念头。但等他再抬头,人都走光了。
一旁的小警员试探地问:“那个……是您报得警吗?”
夏栀如梦初醒般回过神,点了点头。
小警员很刻板地说:“见义勇为是好事,但下次您躲在一旁就好了,不需要站出来,您要时刻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不受侵犯,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夏栀“嗯”了一声,又补充:“刚才一块带走的那个受伤的孩子,他什么都没干,您到时候别光听那几个混混的话弄错了。”
小警员敬了个标准的礼,点点头,上车走了。
警车呼啸着又离开了,原本激烈的巷子又重归宁静,只有几个探头探脑想看热闹的烧烤店食客在巷子口张望。
满地狼藉,全是反光的碎玻璃碴子,又只剩下夏栀一个人站在原地了。
他抿了口温度上升的常温可乐,投篮似的扔进了一旁的垃圾箱里,慢慢走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