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吗……”黑影中的男人将李牧的笔记本塞回背包，“汝立刻把书包放回大桥，不过注意，千万别让毕方看见汝。”

“是。”他的手下应和一声，便转身离开。

……

和平住宅区一栋一门1908。

一阵“阿姨压一压”的闹铃骤然响起。李牧的手在床上急速摸索一阵，没有发现手机。

大危机！

今天是周日，对于一个身处北方秋季的学生，让他从被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无异于一种酷刑。

自作孽不可活，要是别的闹铃还好，自己设置的这首闹铃实在是太吵了啊！

就在李牧徘徊反侧的时候，闹铃声戛然而止。

“哦，太好了……”他长舒一口气，“可以继续睡了。”

在睡眼惺忪之际，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机一直放在书包里，但是书包昨天落在光华大桥上，并没有带回来。疑惑催使他一瞬间坐起来，在他眼前，一个小女孩正把手机放回自己的背包。

女孩年纪不大，八九岁的样子，乌黑的头发犹如短瀑，眸子晶亮，有点“在青山绿水里长养”的感觉。

她歪着脑袋嬉笑着：“哟，你醒了，欢迎来我家做客！”

李牧愣了：你是谁啊？

他随便抓过一件衣服穿上，从被子里出来，感觉脑袋一阵剧痛，仿佛大脑被搅碎，在头骨里肆意流动。

“这是我家，你不会走错了吧，小妹妹？”

从昨天离开学校以后，怪事就一件接着一件的，先是在光华大桥遇见一只大鱼，然后是鸟，之后鸟又变成了少女，这些事情都已经够麻烦的了，难道自己还要送小姑娘回家吗？他可不想浪费周日的大好时光。

“我一直住在阁楼上啊。”

“嗯？”李牧突然想到阁楼上的动静，他跟徐佳讲的时候，虽然对方认为这是开玩笑，但他其实是在认真阐述事件，而且每天即使听到响声也不会上阁楼这件事也是真的，倒不是他没心没肺，而是因为合同里有这一项，万一房东在上头安个监控抓到他上楼查看，自己就要赔钱。

合着就是你搞出来的声音啊？

李牧仔细打量着这个小姑娘，感觉有点熟悉，便站起身，来到自己的卧室查看，果不其然，自己的床上只剩下沾有大鱼肮脏唾液的被子，里面的少女已经不见了。李牧回身，低下头望去。

“额……昨晚救我的……”

她很得意地点点头：“是我，不用谢！”

果然，虽然体型已经完全变了，但是容貌还是基本相似，而且虽然衣服也缩小了，蓝色斗篷还是鲜明地披在身上。这小姑娘就是昨天那少女没错。

“那个……谢谢你啊，”李牧挠着头，“你肚子上的伤……”

她把双手抱在胸前：“啊！还真是关心我啊，不用担心，已经没关系了！”

她这股子自信劲儿到底是哪来的啊……不过，那伤口可非同小可，怎么能在一晚上就复原？

小姑娘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背后生出翅膀飞到灶台旁边，揭开锅盖，一股异香便飘进李牧的鼻腔。他走上前来查看，锅子里炖着浓浓一锅汤，一层黄亮的油浮在表面，非常诱人。

“只要喝了这个，妖怪的能力就能得到恢复哦！”她盛出一碗，然后在李牧期待的目光中，把汤撒在了桌子上，“请用吧。”

“碗的意义在哪啊？！”李牧一边找来抹布擦桌子，一边问道，“你果然是妖怪啊？那昨天那条大鱼想必也是妖怪了？”

“嗯。”

“你叫什么？鸟精吗？”

“我叫毕方。”

“这个汤，是拿什么食材做的呢，小毕方？”

“昨天那条鱼。”毕方飞到冰箱旁边，一开门，一坨大鱼便倒下来，摔在地上，鱼的形态丑恶，在白天看得比夜里清楚很多，看得李牧直犯恶心。

原来妖怪之间会彼此互相吃吗……

这样想着，李牧问道：“额……妖怪吃了会恢复体力，人吃了会有什么影响吗？”

毕方回答：“会拉肚子。”

“那你还给我吃！”

“没想到家里竟然来了妖怪，不过我一直以为妖怪都是些形态怪异之辈呢，没想到也有这样可爱型的。”

“说起来，为什么昨晚会被传送到光华大桥上，明明走的是反方向啊！”

毕方摇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要吃饱了，变成原来的样子以后才能跟你解释。”

“原来体型和吃饱的程度有关系么……而且现在这种状态貌似智力也变成小孩水平了……”

李牧知道现在自己确实是有男主的待遇了，不过他不想当这种冒险类故事的男主。

智力平平，相貌平平，体力也平平，没什么特别拿得出手的地方，似乎不适合当主角吧。

真想现在就撂挑子不干了。

不过……

如果跟妖怪呆在一起，说不定能成为很好的漫画素材啊。话说小毕方不就是“火之鸟”吗？这么说来的话，自己跟小毕方呆在一起，岂不是分分钟搞出一部和《火之鸟》同水平的漫画？

多年以后，当李牧回首往事时，仍会想起那个激情燃烧的上午，他用充满感激的目光望了小毕方半个小时，险些被她报警抓走。

对于妖怪，李牧还有很多问题，但是看着毕方如狼似虎地吃了一整锅鱼，体型却没有一点变化时，他打消了从她口中问出情报的主意。

“那个……小毕方啊……有没有那种可以把事情说明白的妖怪啊？”

“那倒没有，”毕方“吸溜”一声吞下最后一口汤，“我也算是智慧型妖怪了。”

并不觉得。

“不过，如果你执意要找的话，我也可以带你去见一个专门研究我们的人类哦。”

“嗯？”李牧来了兴趣。

“九层妖塔。”毕方像个吃饱的老头一样躺在椅子上，随口说道，“听起来有点普通吧？”

“单从名字上看就不像是一般人吧？”

这名字压根不像是人名啊？莫非此人以一己之力镇压了九重天的妖怪，并以自身为容器将其封印，故得其名吗？

无敌。

“这么厉害的人，要到哪里去找？该不会又要像昨晚一样，空间跳跃吧？”

毕方摇摇头：“那倒不必，你想现在就去找吗？”

“嗯？现在就能去找？”

“嗯……应该一会儿就能到吧？”

“当然要现在去！”李牧十分激动。

三分钟后。

毕方指着门：“到了。”

虽说是一会儿就能到，但是这也太快了吧？

“额……这不是我家隔壁吗？”李牧指着门牌上的“1906”，他家就住在“1908”。

“那不是更好吗？”

话是这么说……不过这个设定也太轻率了吧？

不过，所谓大隐隐于市，可能真正的世外高人就是这样吧？

李牧敲响房门，没过多久，一个穿着红背心和秋裤的肥宅走出来。

仅从上下着装的应季性来讲，确实算是世外高人了。

毕方飞到他身边介绍到：“这就是九层妖塔。”

李牧看着他嘴上的薯片残渣，房间里胡乱摆放的各种漫画，不由得有几份怀疑。

这不就是普通的肥宅吗？

“我叫王骞。”那人说道，“正是九层妖塔。”

真的是啊……

“我是李牧。请问，您为什么叫这个外号呢？”

“这还不清楚吗？”毕方飞起来，掀开王骞的背心，露出肚子上数层褶子，“赘肉永远是九层哦，所以叫‘九层腰塔’！”

谐音梗给爷死！

“进来吧，”王骞道，“我也算是个研究妖怪的高人，毕方已经跟我提起过你。”

李牧已经开始有些动摇了，要说生活中“研究妖怪的高人”，那大多是些民科，而且看这位的外表，好像还不如民科呢。

不过既然毕方带自己来了，就姑且进去吧，也不能驳了人家的面子。

李牧跟随着王骞进入屋内，屋里光线昏暗，只有一台电脑发着幽幽的蓝光。地面十分散乱，很多书堆放在地上，品类也很杂，有一些学术书，不过大多是小说和漫画。

王骞拉来两把椅子给李牧和毕方，自己则坐到电脑跟前，李牧随意扫了一眼，看见屏幕上显示了一些文本内容。

“哦？您在工作吗？”

王骞吃了一惊，立刻把屏幕当前页面关掉：“啊……对，我是写小说的。”

“原来是小说家。”李牧随便客套两句，他想这王骞该不会写了几本玄幻就自诩是“研究妖怪的高人”了吧？

“不算不算……一个星期下来，点击量还在个位数。”

这不是比我还惨吗？李牧的心里稍微平衡一点了：“没事没事，终点中文网玄幻竞争太大，新书没签约没推荐，没人看是很正常的事。”

王骞吃了一口薯片，道：“我是写科幻的。”

写科幻的跟妖怪有个屁的关系啊？

“啊啊……哦，科幻是凉频，点击少就更正常了，建议你加点‘诸天’‘重生’引流。”

“我的书叫《从我真不想重生之诸天万界特种斗罗高武海贼神医开始无敌神级最强选择系统》。”

……

李牧放弃了吐槽：“这边建议您改行呢。”

“唉唉唉？”王骞叹了一口气，“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写小说，但是脑子又不好使，编出来的剧情大家都不爱看。”

李牧心中一震，忽然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过分。

“啊……那个……”

“算了，不提了，咱们来聊妖怪的事吧。”

这悲伤消逝得也太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