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零零……”每天最期待的晚饭时间到了。按照平日的惯例,不想在拥挤的人群中与他人“亲密”接触,他们会在教室里坐上五分钟左右,才慢吞吞地往食堂走。
杜巧已经在楼梯口处等着了,胖瘦相宜的背影显得伶仃,她手里总是捧着尼采的名著。安式微好奇尼采的书写的是什么,找她借阅,她只淡淡说了一句:“你读不懂的。”
这反而刺激了安式微的好奇心,跑去图书馆找了一本《权利意识》,读了几页后困意席卷而来,撞了头,还了书,认了输。
“巧儿啊,这本《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你怎么还没读完呀?”安式微紧盯着桌子上的书,记了书名,缓缓开口。
杜巧偏头看了看书,淡淡说道:“我已经看了两遍了,还没读得透彻,得再看一遍。”
安式微差点儿被一口汤洇过鼻,轻微咳了一声,不自然地说:“这样啊,哈哈哈。”
自然是知道她的固执较真儿,有时候过分固执倒成了偏执,不过这个性格落在学习上恰好也成了她的优势,成绩在文科班里一路绿灯,年级名次从未下过前三。
楚翕嘴里小声嘟囔着:“也不知道一个学霸干嘛跟我们学渣一起玩儿?”
安式微知晓楚翕不喜欢杜巧,他觉得杜巧跟他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并不爱说话,一说话便是之乎者也,俨然一番文人墨客的骚气,要么就是哲学道理,好一副保持哲学理性的平静态度。他就是不爱背文史,才选的理科,如今杜巧基本上每天跟他们一起吃饭聊天,还说那些枯燥乏味的东西,反而让他心存芥蒂。总之,他认为文人的世界应该是孤独的,不是他这种粗俗的理科男所能明白的。
唐甜凑过去,用手挡着嘴,小声跟他说:“楚翕哥,你别这样,她人其实也挺好的。”
楚翕不以为然,漫不经心地用筷子戳餐盘里的白米饭,坦然道:“切,文邹邹的,我不喜欢。”
唐甜笑,杏眼无辜天真,“可我也文科生呀。”
楚翕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浮现了一抹浅笑,“唐甜,还好你不是这样。”
安式微半眯着眼,眸光在两人身上流转,“你们俩嘀嘀咕咕说什么悄悄话呢?”
唐甜和楚翕同步抿唇笑着,不答话。
“靠,这番茄炒蛋里面有蛋壳儿。”老虎冷着脸,扔了筷子,端着餐盘愤愤然去找大厨理论。
之后,仍是冷着脸回来了,但餐盘里多了同等价位的胡萝卜火腿,想来大厨用其他的菜来打发找茬儿的学生。
老虎瞥了唐甜一眼,没好气地说:“我不喜欢吃胡萝卜,给你吃吧。”说完把胡萝卜火腿尽数放入唐甜的餐盘中,埋了头继续吃自己餐盘里的剩菜。
不过,这又是发哪门子的火?
杜巧懒洋洋地瞥了老虎一眼,不露声色地轻哼一声,微低头继续吃饭。
吃完饭收餐盘的时候,安式微排在了队伍最后,身体微微侧站着,把头歪在唐甜的肩膀上,有说有笑。
突然左手上的餐盘被人恶作剧地抬了一下,安式微身子一颤,没端稳,松了手,未及转身,后背又倐的被硬物抵触,旋即抵触感消失,伴着“咣”地刺耳的金属落地声,餐盘落定,汤碗惊诧地摇晃着身体,一瞬之间,油光洒了半身,狼狈不堪。
“哎呀,同学,真是对不起呀。”耳畔传来一道清冷而带有挑衅的声音。
安式微怔忡,猛地回过头,望见了一双冷绝妖冶的眼睛,左嘴角恣意勾起,俨然示威的姿态。
“何昉,我没惹你吧?”安式微气恼,咬牙切齿道。
何昉眸中挑衅的一闪而过,取而代之乖巧天真的模样,“学姐,我刚刚也没注意,就怪后面几个家伙,走路没长眼睛撞了我,他大爷的。”说后面四个字时学着安式微彼时骂他的语气,微扭头对着身后的人说,眼睛却不依不饶盯着安式微看。
他身后几个男生纷纷起哄,眼眸中讥诮毫不遮掩,偏教刻意当作磊落。于是安式微更加确定,他们就是故意的。
“同学,既然不是故意的,道个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楚翕把餐盘丢给老虎,挡在安式微面前,担心她做过激的事情。
何昉挠挠后脑勺,面露难色,却振振有词,“可是,道歉是什么,我不会呀。”随即龇着牙笑说:“要不,你教我吧。”
“什么态度!”老虎端着餐盘,急了。
“你……”楚翕显然没有想到对方会毫无章法的出牌,脸变得铁青,顿了嗓音,向前走了一大步,两拳之距,“我要你道歉!”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安式微不想因为自己牵扯到楚翕,立马上前去拉着他的手臂,笑着对他说:“楚翕,算了算了,我没事儿,走啦。”
安式微见何昉的次数屈指可数,尽管没有特意去了解那个人,但从说话言行上看,他这个人骨子里桀骜难折,自持高傲且不可一世,想必自小被众星追捧的缘故,养成他这幅模样,所以,忍一时风平浪静吧。加之,她知晓他芥蒂的事情,便一笑而过,不甚在意。
“微微,你干嘛拉着我,他明明是故意的。”楚翕皱眉,面庞略微僵硬。
安式微悠悠然开口:“他就一小妖精,咱大度点,不跟他计较。”
“可你后背全是油,现在回家去换也来不及了。”唐甜担忧,温和开口。
衣服的确让人无法不在意,她从浓烈的油味儿中大概猜到对方吃的什么菜,这道菜明明很美味,可现在油渍涂鸦在校服上,闻着心里竟生出了厌恶感。
安式微平静一笑,“没关系,我去洗一下就好了,再不济,就不穿外套了呗。”
国庆节后,下了一场秋雨,天气渐凉。今天虽是阳光明媚的一天,可阳光不似夏季通透灿烂,此时夕阳下了山头,凉意却上了心头。
事实证明,用清水清洗起不了多大作用,虽淡了些许颜色,可味道依旧顽固地侵扰着鼻翼。
“你确定不穿我的外套?”苏欧扫了她一眼,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