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看了冬妮娅一会儿,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她复杂地看了冬妮娅一会儿,说:“希望你能继续思考,但是不要活得太痛苦。”在冬妮娅离开之前,那位老师又叫住她:“虽然现在的生活又太多的不容易,但是我相信的是,我们只需要和平商议友好抗争,就一定能够得到更多的权利的。”
冬妮娅说:“老师,我只是个学生,懂得不是很多,但我知道当人们普遍认为女巫低贱于人类的时候,把女巫看成人类也不能代表女巫的地位提高了。”
她走出教学楼,原本低着头,却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惊喜的欢呼。琥珀色眼睛的女孩蓦然抬起头来,霓虹的宣传标语招牌的最后一个字慢慢没入了边界的黑暗之中,而灰霾密布的天幕之上,一片六角形的雪花慢慢地落下来。她伸出手去接住那片雪花,在掌心的温度下,几乎是顷刻间就变成了水珠。但是,越来越多的雪花像是世界燃烧之后的灰烬般陨落。
这是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第一场雪的到来比以往稍微早了些。大抵是因为下雪了,今天的公交车并没能准时到达。站点上的同学越来越少,冬妮娅戴上耳机,轻音乐从耳机中传出来。接着,到了下晚班的时间,不远处是一栋被夜色染成深蓝的居民楼,有几个窗户亮了起来。冬妮娅记得就在不久前,有一个想要自证清白的女孩,在那儿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清白在哪儿?清白就像是女巫的病症,你说她病了她就病了,你说她没病她就没病。冬妮娅坐在公交站的椅子上,忽然见马路对面有个熟悉的影子,好像是她妈妈。那个总是在屋子里围着一家人——大多数是那三个带把的——转的瘦削女人穿了一件染血的长袍,白色长袍道角落,她看上去苍老不堪又状若癫狂,她张大嘴,像是在呼救!
女孩一下子站起来,但当她再定睛去看的时候,那儿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冬妮娅揉揉眼睛,往前冲了几步,差点被车撞到,那个开着小车的司机破口大骂就要下来打她,后面另一辆私家车狂按喇叭。
车悻悻开走,冬妮娅又重新坐回了冰冷的长椅,过了会儿,远处传来喇叭声,她熟悉的公交车缓缓停靠在站。人群上的上下的下,车厢里有昏暗的灯光。车厢外面仍旧是那张代孕广告,天使一般的孩子、鼓鼓的女人的肚子和垂落的丝绸。
窗外的景色变幻,冬妮娅看着窗外飞驰的流光。每隔一会儿她就看见她母亲那个扭曲的意象出现在光影的尽头,然后又消失了。那意象那么清晰,冬妮娅没由来地胆寒起来。她的母亲,她穿着染血白色长袍的、大着肚子的瘦削的母亲,大张着嘴,她发不出声音,但冬妮娅还是勉强通过她的嘴唇分辨出了母亲的话语。
“救救我,冬妮娅,救救我。”
那不是真的母亲,车到站了,穿过昏暗的园区后就是自己的暂居之地。冬妮娅下车的时候回头看了眼广告,看着公交车消失在公路的尽头。她想着那个被刻意包装成天使的婴儿,竟然有一瞬间没由来地恶心。
不出所料,屋子里又是漆黑一片。地上还扔着一些妈妈的杂物,冬妮娅打开灯,见地上扔着一个文件袋。她一把捡起文件袋,坐在沙发上打开看了起来。
一份代孕机构的文书合同,一份母亲的体检报告,还有一张传单。
母亲已经太瘦弱了,她的身体机能已经开始衰退,但子宫却还有利用价值。而冬妮娅又找到了另一本病例,是两个弟弟双双把自己送进ICU的记录。她想起在之前那位红发女巫曾经说过,真正的凶手会被惩罚,惩罚就是女巫送给她的一份礼物。
她拿出手机,翻到了认证女巫的电话,一咬牙按了下去,对面是一个男性工作人员的声音问她要找谁,冬妮娅说要找认证女巫安。对面连用了好几个助词,接着是一片杂乱的声音,冬妮娅去听,那个声音说的是:“卧槽,她来电话了!”
过了会儿,电话又被接了起来,有个温温柔柔带着几分娇憨的声音传到冬妮娅的耳朵里:“我是安,你找哪位?”
“我要找安。”冬妮娅说。
认证女巫说:“我就是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