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妮娅打开灯,最后往窗外看了一眼,她先开始没在意,后来却一下子愣住了。她冲进卫生间去看自己的头发,果不其然又出现了一抹鲜亮的红,她立刻拿出手机给自己拍了一张照片,想了想又给相册加了密码。她点开安的联系方式,感觉自己的手有点儿颤抖,写了删删了写最后还是没能发出去消息。安苦恼地捂住脸,又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她回到自己的小屋中,多加了一件衣服,打开台灯,看了会儿书。大约到晚上十一二点,她觉得有些乏了,便简单洗漱之后躺在床上,有什么硬物把她戳了一下,冬妮娅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从被子里摸出那本书来,翻开,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女权主义选读》。
这是一本不厚的小册子,里面的很多内容都稍显枯燥,冬妮娅看了会儿,觉得略有所得却有本能排斥起来。她干脆把书扣在枕头下面,拉上被子关了灯。
大抵是之前看书看得太晚,第二天起床冬妮娅废了老鼻子功夫。她迷迷糊糊地跑到卫生间去用冷水洗了脸,刷牙的时候听见外面有动静,打开门一看原来是父亲挣脱者行李箱收拾东西,妈妈坐在一边,灰头土脸的,也没精打采。她吓了一跳,连忙缩回卫生间,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那缕红发居然又不见了。她跑回自己的屋子,打开手机,输入密码,看着照片里那不容置疑的确存在的红头发,不由地露出一点惊慌失措的神色。
屋子里静悄悄地,没有人说话,两个弟弟也都没回来,只有妈妈偶尔发出一声低低的啜泣。冬妮娅看见桌子上摆着一张广告单,那个男人把妈妈的衣服粗暴地塞进行李箱里,见冬妮娅出来,照例无视了她。过了会儿,冬妮娅已经打算出门了,那个男人却叫住了她:“你这个学期快结束了吧?”
冬妮娅去拉门把手的动作停滞了一下,她转过身去,像以往一样恭敬地回答道:“是的,爸爸。”
“寒假还有多久?”
“还有一个半月。”
那个男人点了点头,却仍旧皱着眉头。他的脸色突然舒缓了下来,语重心长地说:“你决定要升学考试吗?一定能考得上?”
冬妮娅的眼神闪了闪,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贴到了门背上,她没有给与那个男人一个多余的目光,而是越过他的肩膀直接去看母亲和母亲身后两个弟弟平时玩耍的地方,她说:“我会尽力的。”
男人叹了口气,用手捂住了脸:“不要说爸爸对你不好,现在的社会压力那么大,你一个女孩子过了二十五岁基本就找不到什么好工作了,连嫁个好人都难。”
见冬妮娅没什么反应,他又接着说:“不如这个学期上完就出去帮衬帮衬家里,免得最后读了书也没什么用,这个世界他毕竟还是更需要男人的。你爸年龄大了,你也要多为家里和两个弟弟考虑一下。”
冬妮娅短暂地盯了那个男人一会儿,转过身:“我去上学了。”
她平静地打开门,关上,按了电梯。苍白的数字一个一个地往上跳,冬妮娅举起双手,她虽然大脑无知觉,却感觉自己的双手在颤抖。
她努力地想要抑制这份颤抖,仿若眩晕般地赶到了一丝呕吐的欲望,电梯门在这时打开了。她把双手插进大衣的口袋里,走了进去,电梯里已经有了个人,冬妮娅头也没抬:“一楼谢谢。”
那个人说:“好的。”
声音有些耳熟,琥珀色眼睛的女孩立刻抬起了头来,熟悉的红发被隐藏在帽子下面。红发女巫背对着她,站在角落里。
冬妮娅不知道安有没有注意到自己在看她,电梯嗡嗡地运行着,她说:“我见到认证女巫了。”
“嗯。”
“她的名字也叫做安。”
“你能在百科上找到她的资料。”
“她说我对女巫症免疫,但你说感受到痛苦就能成为女巫。”
“我说过。”
“她的红发不如你的好看。”
“这样的比较完全没有意义。”
“女巫的红发会褪色吗?”
安没有立刻回答她,冬妮娅注意到她抬起头来,数字终于变成了1,接着,电梯门打开了。
安往旁边站了站,侧过身子:“你到了。”
冬妮娅没有立刻出去,而是执拗地站在原地:“为什么我的红发褪色了。”
安说:“也许只是你看错了。”
“我照了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