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鹤孤身离开之后,一路西行,忽然觉得天地茫茫,却不知道所归何处,如今天下人都认为他杀人夺图,叛国投敌,小师妹白灵因他的离去,此刻肯定伤透了心。他必须找到弟弟云天的下落,他还要找出这个冒充他,杀害项神剑,夺走《天南望月图》的人,才能还自己一个清白,希望这个人不是云天。
云鹤找了个树边坐下休息,思绪不禁回到了数月前的那一日……
那一日,云鹤奉师父之命前去崇安,从客栈掌柜的手中取一样东西,岂料一进崇安城就听说了神剑山庄护宝北上,要经过崇安的消息。云鹤到了崇安客栈,见这里一派剑拔弩张的气氛,客栈中甚至还有幻龙殿的人,决定先不亮明身份,点了些酒菜自饮了起来。其间想起弟弟堕入魔教之事,不禁越喝越多,酣醉之间仿佛听到了一阵鹤鸣之声,随后便没了意识……
酒醒之时,云鹤发现了弟弟云天的踪迹,追到了崇安郊外的树林里,痛心疾首,正在劝导云天回头是岸。不料遇到幻龙殿的几个高手,殷长天、天蝎和蜈蚣。云鹤在使出一招“百鹤出云”后,遭到神出鬼没的蜈蚣偷袭,身中蜈蚣之毒,之后便失去了知觉。
再醒过来时,已是月上中天,云鹤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颗大树旁,幻龙殿的几个敌人都不见了。他只觉内息异常充盈,脖颈和背上的伤口已经止血,用手一抹,血痕是鲜红色,显是已经解毒。
“我竟然死里逃生!幻龙殿那几只害虫呢?对了,我想起来了,在我中毒快昏迷的时候,好像看到草丛里躲着个人,他好像还叫了一声,是不是他出手帮的我……糟了,我记得天蝎好像朝他掷了毒针!”云鹤当时已经中毒,神志恍惚,因此分不清声音的主人是男是女。
正思忖间,忽然看见树林东面有个白色身影一闪而过,“云天!”云鹤心中唤道,起身追了上去,一直追出了树林。
树林东面便是溪岸,只见一片幽蓝色的溪水,与长天连成一色,几艘游船行在上面,一轮明月挂在中天,溪中的景色如在镜中一般。
整个崇安城都是依溪而建,从溪岸上往北望去,便望见了崇安城最大的客栈——崇安客栈,也就是下午神剑山庄一行下榻之地,客栈东面便是溪岸,岸边紧邻崇安客栈处停着一艘豪华的游船,船有三层楼高,通体淡红色,显是上等红木打造,雕梁画栋,极尽奢华,顶层屋檐下挂着一个匾额,上书“楼外楼”三个金漆大字。游船每层都亮着灯,前后各有两名侍卫把守,两个侍女正在备菜,像是在等待贵客到来。
游船的旁边还有一艘小舟,挂着两盏碧纱灯笼,舟上一个俊美公子,一身黑色玄衣,手抚一只银笛,侧面朝岸徐徐吹奏。他吹奏的是一首本朝大词人欧阳修填词的名曲“蝶恋花”,曲以词表,词云:“越女采莲秋水畔,窄袖轻罗,暗露双金钏。照影摘花花似面,芳心只共丝争乱。”写的是越女采莲时情丝萌动的心情。这是一首著名的江南水乡小调,云鹤自是熟知,一听之下,只觉这公子笛技颇精,笛也是把好笛,只不过意境的拿捏稍显不足,没有江南女子的温婉和含蓄,却有一种塞外奔驰的欢快。
云鹤一时兴起,也抚箫合奏了起来,是“蝶恋花”的下半阙,曲以词表,词云:“鸂鶒滩头风浪晚。雾重烟轻,不见来时伴。隐隐歌声归棹远。离愁引著江南岸。”箫声古朴悠远,像是轻浮在夜空的一派晚烟,又恰似少女的丝丝离愁。
一曲终了,那公子看了过来,微微一笑,拱手为礼,左手向着上首的座位一伸,请云鹤入座。碧纱灯笼照映下,这公子肤白胜雪,眉如远山,眸若星辰,发上束了条金带,月光一照,更是灿然生光。
“天下间竟有如此俊美的男子!”云鹤看得愣神时,那小舟已划近岸边。云鹤正要轻跃上船,忽有一阵薰衣草香扑鼻而来,那公子低首相迎,鬓角乌发被风吹开,于是露出了一个纤巧的耳朵,耳垂上还别着一个弯月形的小玉石。
“啊……你……你是……”云鹤意识到对方是个女子,当即收足不前,拱手道,“在下不知姑娘女扮男装,多有冒昧!”
那女子小嘴一撇,又侧过了身去,绝美的五官轮廓映在月光里,看得云鹤不禁醉了。
忽又见她玉手扶额,娇躯一颤,像要失足落水一般。云鹤心头一紧,不再拘束,当即拔步上船,将她扶稳。待那女子站稳片刻,又赶紧撤下了手。
“在下天南派弟子云鹤,闲游经过此地……”云鹤拱手说道。
“呵呵……闲游?”那女子打断道,“看来父亲说的没错,你们南方人果然很是狡猾啊!”
云鹤刚说半句客套话,就被打断,心想:这女子好生直接,听她所言,应该是北方人吧,果然没有半点南方女子的含蓄。这一点,说起来跟灵儿还有几分相似呢。刚想怎么回话,那女子又道:
“内心狡猾,表面却是迂腐……哎……本姑娘早料到这一点了,所以易了男装,没想到你还是……”
“你刚才是不敢上船吗?”
“怕被人看见?”
“你有心上人?”
“在下……”那女子一连串连珠炮似的发问,每一个都像鱼刺一样,扎在云鹤的喉咙上,他竟半句话也答不上来,只好回一句:“姑娘见笑了!”
“还没请教姑娘芳名?”云鹤拱手问道。
“我叫颜譞。”那女子想了一下应道。
“原来是颜姑娘,不瞒你说,我此行崇安乃有要务在身,不料在林中遇到了幻龙殿的三个败类……”云鹤将林中遭遇大致一说,起先未提弟弟之事,直到完颜譞坦言自己正是刚才躲在丛中示警之人,还听见了他对弟弟说的话,云鹤顿觉惭愧。
“颜姑娘!请恕云某言而不尽,可家弟之事,实在是……”云鹤愁道。
“令弟是否与你相貌极为相似,名叫云天?”完颜譞问道。
“姑娘如何知道?莫不是见过他?”云鹤眸中一亮。
完颜譞并未回答,对船夫说了一句“回去吧”,那船便掉头回驶,不一会儿便驶回了岸边,停在那艘豪华的游船边上。
游船边上便是崇安客栈的后院,其实是一片开阔的溪滩,靠里面半边摆了七八张茶桌,此时最边上一张周围围着一堆民众,有老有少,正自聚精会神的听着一个老者说话。那说话人五十来岁年纪,穿一件灰黄色麻布长袍,一顶黑色的破毡帽斜扣在脑门上,遮住了右眼。手中一碗茶水,已淡的没了茶的颜色,一缕热气袅袅腾起,更增了几分唏嘘。云鹤一眼就认出来,这人下午也在前厅说书。只听他一根竹筷在茶碗上敲了几声,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