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十六章(2 / 2)望春心(女尊)首页

……殿下?哪位殿下?

他突然把剑倒过来拿在手里,剑尖朝下,狠狠地刺向秦岫的心口。

……离刺穿皮肉只差半寸之遥的时候,剑刃被她空手抓住,被迫停在半空。

秦岫咬紧牙关,背后已经被逼在墙角退无可退,恍惚想起,自己已经有三年五载都没再遭遇过生死威胁,最近的一次,也已经是四五年前。

僵持之下,那把剑已经有小半截没入了皮肉,秦岫近乎力竭。

她唇角溢出了血。

手掌仍旧在死死抓着那把剑,掌心也在流着血。

剑的位置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偏离了心脏,没入的深度也并不深,可她看起来就像受了重伤的样子,神色间已经隐隐有了痛苦之色,鲜红的血和苍白的脸形成鲜明而惨烈的对比。

血滴到地上,啪嗒一声。

秦岫咬着牙,用尽全力将那把欲图夺命的剑缓缓外抽,待剑尖被迫退出皮肉,再往旁边狠狠一拧,不管手掌如何剧痛,趁那人偏了一下的空当,抬腿朝他膝盖用力一踹,膝盖是人体弱处,那人重击之下被迫往后一退,停稳的时候左膝感到一阵强烈的剧痛,甚至整条腿都有些打颤,险些支撑不住跪下来。

秦岫趁机站起,直接赤手空拳地朝那人迎了上去,一招可实也可做虚,那人抬剑欲挡,慌张狼狈之余本能地做出反应,根本来不及有心思往其他地方想,秦岫反应十分敏捷,趁他短暂分神的空当,当下改了方向,在他膝盖又是重重一击。

黑巾里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

一击之下,有人已经是强弩之末。

秦岫只觉眼前开始忽明忽暗,带着无比磨人的眩晕感,胸口的衣衫已经被血迹洇透了,她扶着墙,力竭的四肢已经难以支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终于低头吐出了一口腥甜的血来。

谢佋就在这时带人破门而入。

他一推门就看见秦岫十分狼狈地抬起手,要去擦嘴角的血迹,谢佋走过去蹲下来,从怀里拿出帕子递给她:“用这个。”

秦岫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她像是出现了幻觉,一时间有些不知身在何方,六神无主地盯着那方月白色的帕子……和那只手,良久,一声不受控制的呛咳打破了这阵沉默,将她从错觉的边缘拉了回来。

“……多谢殿下。”

“大人!”身后一众玄衣卫蜂拥进来,为首那人冲她施礼,秦岫借着谢佋的力站了起来,有些凄惨地苦笑:“让各位见笑了。”

分署算是长乐一郡独有,极少和陇京的同僚们一同办事,勉强算是互相协助的关系,自然也归暗邸管,这些人没见过她,对上任的总司陆云纾倒是有些印象,只是听说新任这位出身世家,身子虽然不怎么好,却是扳倒了陆云纾才升上来的,女皇也越发看重,眼下也算百闻不如一见了。

那人正色道:“大人有何吩咐。”

“去柳怀安家,仔细搜查房顶,另外……找个清净的地方,把人埋进去,”秦岫抬起手,撑着力气往身后指了一下,“还有那两个……绑好了,带……带回去。”

仿佛说话是件极耗力的事情,秦岫的眼皮子重的很,话音刚落,双目就阖了上去,一头栽进了谢佋怀里。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秦岫的视线里一片迷蒙,就好像有人在眼前蒙了一块半透明的白布,迷蒙间眼前出现一角飘着云的天空,秦岫的意识刚有清醒的迹象,浑身的不适感便开始伴随着意识的复苏,越发清晰地涌了上来。

秦岫动了动嘴唇,嗓子因干涩而有些发声困难,她的喉咙受过伤,小时候遭人暗算,喝的治病药中被掺了虎狼之药,十分烈性,所幸她只在秦徽的压迫下喝了一勺,其余的全给偷偷倒了,躲过了被毒哑的命运,然而孱弱之身还是没能遭住,病没治好,反倒坏了嗓子,导致声音听起来又低又沉,不复清亮,此时更是沙哑:“……天亮了么?”

这声音听起来实在太过艰涩枯竭,谢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愣了一下神的空当,秦岫已经支使着自己隐隐酸软的胳膊,动作迟缓地支起了上半身,靠在了车壁上。

谢佋连忙用马车里自带的茶具给她倒了杯水:“嗯,已经快中午了。”

秦岫接了过去,道了声谢,用这水润了润自己的嘴唇和喉咙。

她恰好瞥见了谢佋的神色,他身姿端正,衣净冠整,看似如常,脸色却一点也说不上好,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不去看秦岫,也不主动说话,就盯着面前的茶具静默入定。

秦岫本能地感到一丝反常,虚弱地牵着嘴角笑了一下:“殿下这是怎么了。”

谢佋顿了一下,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把目光垂了下去,云淡风轻地道:“没什么。”

怎么了?居然还问怎么了?!

身骨虚弱成那个样子,居然什么也不说,还敢强行动用内力!

尹盛再怎么弥天大错,那也是朝廷来管,用得着她出手教训么?!若非当时心力耗损,至于后来遇上刺客受伤么?!

谢佋深吸一口气,一边强迫自己不去想,一边不受控制地转过头,问道:“伤口还疼么?”

秦岫愣了一下,仿佛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带着伤,下意识朝心口一摸,立刻感受到了厚厚一层纱布。

她顿了一下,说道:“原本也没多深的,已经好多了。”

谢佋点点头,又没话了。

秦岫迟疑不安地问道:“这伤口……不会也是您给我处理的吧?”

谢佋手里的杯子险些摔下去。

他的脸立刻染上一层薄红,又羞又怒地说:“你不要乱想,不是我,那个地方……我一个男人不方便,找的大夫。”

严格来说虽然二人都不会吃亏,但到底是私密处,若真要自己来,一来谢佋总觉得自己是在趁人之危,二来……此人身段清峭,怎么说他也是个正常男人。

秦岫不知道他生的哪门子气,可却十分会看人脸色,见好就收地笑了笑,转头盯着车顶,百无聊赖地发起了呆。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问:“那个问题,殿下还是不愿意告诉我吗?”

谢佋僵了一下,不动声色地问:“有那么重要么?”

“我既然承了别人的恩,总不能连愿因是什么都不知道,况且,我也想确定一件事情。如果和我想的不一样,那我们以后……便也不能再见面了。”她轻声说着,目光从车顶轻飘飘拔下来,朝他的方向微微偏了一下头。

谢佋:“……”

“……我还是有些说不出口,”他几乎不敢直视秦岫的眼睛,“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你真想知道,能不能把手伸出来……递给我。”

秦岫依言照做。

他将那只手接入手里,轻轻托在掌心,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小心又小心地用嘴唇碰了碰她的手背,然后说:“就是这个原因,你明白了吗?”

上方的人沉默了很久,不知道是不是在震惊,他低着头,他看不到,也不敢去看,有一瞬间他几乎想要把耳朵也捂起来,不去听那些可能会让他失落伤心的言语。

哪怕高贵如皇子,在有些人和事面前,也不得不低头。

他在忐忑什么呢。

他犯了错,他渴望被原谅,所以才会在这一刻卑微不堪。

他不想叫秦岫恨他,觉得他恶毒,觉得他心思阴沉,无可救药。

“……嗯,明白了,”秦岫低笑道,“和我想的一样,那么我能不能问一下,是什么时候……”

“很早的时候了,”他说,“你大概已经忘了,很早的时候,我就见过你的。”

他这才有勇气抬起头,和秦岫的目光对上,他终于说了出来,可这一刻非但不觉得轻松,心里反而越发沉重了。

秦岫没言声,把自己的手缓缓抽了出来,谢佋微不可见地僵了一下,眼里慢慢黯淡了下去,然后他的脸就被捧住了。

那只手伸到男人的脸上,指腹在他眼下轻轻摩挲。

“没关系,”秦岫轻声说,“总归也不算太晚。”

说这话的时候,她支着上半身靠在车壁上,神色还在虚弱着,淡如琥珀的眼瞳里提不起什么神采,车帘却在这时十分应景地被风掀起来一角,那一角里有大好阳光措不及防地投进来,不偏不倚地照亮了她的小半张脸,于是眼睛也一时间跟着亮了起来,乍一看深邃绝美,十分惊心动魄。

而她的目光从一始终地看着眼前这个人,不曾偏移半分。

专注地令人心尖发颤。

谢佋试探着朝她伸出手,他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还有那些话,是他朝思暮想了数年之久的,短短几天,居然就成真了。

虚幻而不真实。

“这一定是我的错觉……”他一边六神无主地喃喃自语,一边顺从内心抱住了秦岫,像是要证实这一切,她的身体很冷,刚开始贴上去的时候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可是时间久了,就能像冬日回暖一样,感受到十分微弱的暖意。

然而哪怕是这样的时候,实打实的温度让他得以告诉自己这都是真的,心里的欣喜潮水一样铺天盖地涌上来将他淹没,他的反应也十分克制。只是浑身都在难以自抑地颤抖,他抱着朝思暮想的人,一时间连自己期盼这一刻期盼了多久都忘了,连呼吸都开始小心翼翼起来。

良久,他才稳住了自己快要飞出去的三魂七魄,轻声说:“我很开心。”

秦岫笑了笑:“我也是。”

她的语气轻柔至极,可眼底深处却仿佛结着一层薄霜,冰冷地如同她的人,看不见丝毫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