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情况?
秦岫在短时间内迅速反应过来,这已经是打草惊蛇了。
他们二人的确小心,言行举止也没露出什么破绽和马脚,可能性最大的情况就是,那两个心腹已经将今晚的异样告诉给了尹盛,心怀鬼胎的人总是不轻易信任别人,喜欢疑神疑鬼,他们才来就有了状况,也难保尹盛不将嫌疑的目光放到他们身上。
秦岫回头看了一眼谢佋,见他并没有什么发觉,不动声色地将手收了回来,没有声张。
又过了一会儿,谢佋才出声叫她过去,在床沿背对着他坐下。
秦岫穿了有三四层的衣服,把外衣脱下来,里面的衣服也只能褪到伤口以下,不得已露出了整个右边的肩头和小半的背部,乍然接触到空气里的冷意,有些耐不住地抖了抖。
谢佋:“忍着点。”
他的目光顺其自然地落到了秦岫肩后暴露在外的繁复纹路上,苍青色的荆棘状枝条围着一朵同色的莲花,每一笔都透着不可言明的妖异。
他不由得愣了一下:“……你怎么会有这个。”
秦岫冷汗涔涔地偏过头,见他的视线停在自己的背部,动了动嘴唇:“你认识这是什么?”
“不,我并不知道,”谢佋摇了摇头,“只是偶然听国师与母皇讲过,似乎是什么……什么咒,听起来略玄乎些,我也记不大清了。”
秦岫皱了皱眉,心绪微沉。
这东西在她二十二岁这年凭空冒了出来,此前从未有过任何征兆,也没任何人与她讲过,她没见过,理所当然地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瞧着自己也没什么不寻常的异样,加上比这重要的事情太多,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活把它当个刺青来看的。
以至于头一次见温如许,那厮就揣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对她动手动脚,还问了一堆莫名其妙的问题。
从谢佋的言语间听来看,这东西恐怕远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能和“咒”扯上关系,至少不可能真的是个单纯的刺青,单凭能从那位本事远大头发奇长的国师嘴里流出来,十有八九不会是简单的事儿。
也不知道这人天天都在给女皇灌输什么神神道道的东西。
谢佋又道:“你想知道的话,回去我帮你问问。”
秦岫忙婉拒:“这怎么使得,我自己去就好,嘶——”
娘的……真疼。
她余下的话音全都被打断在了抽着冷气的嘶声里,小插曲过后,谢佋又低下了头,开始专心致志地给她处理伤口,伤口被药微微蛰到,刺疼是不可避免的。
谢佋轻声道:“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秦岫背对着他,不知是出于想要转移注意力还是什么原因,轻声细语地问道:“我能不能……再问一遍那个问题。”
谢佋手一顿:“什么问题?”
秦岫看着自己从肩头垂落下来的一尾发尖:“我记得第一次见面,您一开口就是要帮我,到底是为什么?”
身后的人沉默了片刻,开始给她包扎,一圈一圈地在伤处缠着纱布:“一定要现在知道不可?”
秦岫笑了笑,没言声。
她没有坚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也没有就此放弃这个答案的意思,沉默来的突兀,身后的谢佋摸不准她怎么想的,心里就有些没底。
他在心里拉扯了半天,才看似妥协地说了一句:“下次……下次我会告诉你的。”
然后他就松了手,说了声:“好了。”秦岫将衣服重新拉好,道了声谢。
不知是什么缘故,两个人之间陷入一阵莫名其妙的沉默里,谢佋坐了半天才地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东西,如梦初醒地起身将东西在药箱里放好,他的举措看起来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像是在刻意回避什么。
然而哪怕是刻意的回避,也无法阻止他的余光里感受到床沿那人投射过来的视线。
“我真的很好奇,”她语气里有些低低的笑意,口吻介于玩味和认真之间,带着红晕的眼角还有些发湿,微微弯出弧度,眼睛在略显苍白的脸上璀璨地令人心惊,“究竟是什么原因,不仅能让您帮我报仇,还能让您呐呐如难言之隐。”
谢佋不由得顿了一下。
难言之隐?
这个词用的真好,很恰当。
如果不是因为担心旁的事……又怕现在说出来会过于唐突,显得莫名其妙,他也不至于忍地这么辛苦。
所以他才总是想,等等,再等等。
等到两个人逐渐熟识,彼此之间的关系可以经得起更深一层的感情,那时候他才有把握……哪怕没有,或者会被拒绝,也不至于太过狼狈。
他之前的努力已经功亏一篑,不能再出差错了。
谢佋深吸一口气,短时间内又将面具戴回了脸上,可他心里却仍旧有些混乱,还没来得及调整好,以至于竟忘了这是在自己的屋子,转身就要走。
当他发现门根本打不开的时候,第一反应便是去看一动未动的秦岫。
秦岫接触到他的视线,脸上一点都没有诧异的意思,波澜不惊地表示自己方才就已经发觉了。
谢佋一愣,杆子似的杵在了那里,他对着那扇门聚精会神地足足站了半天,险些把门上盯出个洞来,仔细一看,他的目光像是落在了面前的门上,却又不是在看门。难为了皇子殿下心绪混乱之际还能思考分析眼下的状况。
然后他转过头,眉头紧蹙地问秦岫:“现在怎么办?”
两个都是明白人,他这么一问,秦岫就知道肯定是和自己想一块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