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了他的四肢,无疑是为了破他的心盾,所谓擒贼擒王,攻人攻心,这些杀手要领,果然是百试不爽……
而在逅逢剑法中使诈,她这还是第一次。
眼下所作所为,已经违背逅逢剑法的妙意,不免由衷愧对剑谱……
辛炙烈脱逃不成,又伤了左腿,他的格杀术已经施展不出效果了。
祁琳等着他喊停,然而辛炙烈并无一言一语。
辛炙烈如此缄口沉默,祁琳真不知那句‘道法自然’,是不是在说‘修持真谛’了,此刻自己是个屠夫,这句修持真谛,又是在规正谁的修行呢?
她剑如心曲,立毙之念,何其讽刺……
回想曾经让允湘立毙徐攸,而今想来,不免忏悔。
电光石火间,她这一丝忏悔眼眸,正盯着辛炙烈的咽喉,和辛炙烈黑巾上惊惧的瞳仁……
她悟已然悟了,剑锋还是要落下的。
辛炙烈身躯微仰,左腿已经挪不动了,动作何其笨拙,他合上眼睛,深知这一招,他的咽喉躲不过了。
……
忽而,一枚暗器迅速重击了祁琳软剑的剑锋,祁琳璇身后退两步,离开了辛炙烈的身侧,目光随之投向那片深林。
裔燮在背后看着,屏气凝神,那人终于肯现身了,燮儿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
祁琳原来忘了,那边林子里,还有个会吹箫的看客。
嗖……嗖……又是两枚暗器,逼着祁琳又往后推了几步,这是护着辛炙烈的意思。
好没道理,祁琳方才听那排箫曲中意,幽婉哀绝,浔阳卫执行红缨血令,燮儿都不愿让她现身,这个藏头的高人,断没可能是帮着辛炙烈的!
阮达和老顽童已经溜了,自己曲南殿并没有这号人物,慕容氏跟着浔阳卫进林子,燮儿一直跟着,浔阳卫杀名远扬,也不需要带帮手,那这个高人又是谁呢?
眼下,恐怕只能是慕容氏的!
也不对,慕容秋荻已成名,身边带着近身死士慕容玄一,没必要偷偷摸摸带个人,他俩的剑术在江湖上,也够行走的了,那要是这么说的话……
祁琳抬眼,给了裔燮一瞥冷冷的眼眸!
这林子里的高人,若不是自己来的,便是裔燮这孩子有不尽不实的地方了,毕竟眼下,只有他是暗宦!
林中人借着风声,迅速从树头落下来,可见身法极轻,又是个轻功极好的人。
他提起辛炙烈,又往后闪了闪,好似知晓祁琳剑快,一定要保持距离一般……
他面带半扇银纸面具,可见银纸极薄,微微银光,做的是流沙银艺,并非老银,这面具雕得素雅,得是个手艺活匠人,才雕得出来吧……正合他的眉骨脸型,挡了他的上半张脸,唯露出下颚和嘴唇。
祁琳:‘阁下可是,无颜相见么?’
他阻了祁琳的杀招,恐怕再难下手了。
祁琳现下强憋着一口气,体力已到大限,内功无法调和,体内极不舒服,对阵之时,生怕被对手看出破绽,只得对话。
只见这个吹箫带面具的高人,也不答话,他不太亲近辛炙烈,只看了看辛炙烈流的血,手中排箫转了转,双眼在面具下,只锁着祁琳的眸子。
这人穿的,竟不是汉服。
砖红色的宽大棉袍,草草系了衣襟,里头内衫,也并非中原汉服的领口,他这袍子宽大,显得他腰身也宽厚,祁琳看来,有几分关外草原人的样子。
他头上梳的,也并非中原人的发髻,祁琳只觉新鲜,北祁内宗红缨血令,宗内之争,何时用过外族人,多新鲜的事啊……
银面人不言不语,只久久盯着祁琳冷冷的眼眸,好似想看清她有几分杀意!
久久不语,他身上没看见有剑,腰身上,只挂着一把镶了宝石的弯刀。
祁琳气息不稳,岂能不怕,她深知刀法上乘者,并不比剑法弱,若是主公派来执行红缨血令的,用刀法斗她的剑法,正是来要她的命的。
银面人并未转头,眼睛盯着祁琳,却对旁边的辛炙烈,问了一句。
银面人冲着辛炙烈问道:‘’你敢下杀手么?’
辛炙烈没有作答。
辛炙烈自知方才已是将死之人,眼下答话,只会叫祁琳听出亲疏,故而,不能言语。
银面人看了祁琳青白的脸色许久,转而对辛炙烈又问了一遍,说道:‘你敢么?’
辛炙烈醒了醒神,抚平了方才惊魂未定之心,这一刻,他认出了银面人是谁,只是他不能说破。
辛炙烈声音有些沙哑,低声问道:‘那你敢么?’
银面人鼻音出气,几分自嘲意味,道:‘我可不敢。’
这两人,是在研究谁敢对祁琳下杀手么,何其荒唐……
银面人向前几步,背对辛炙烈,他将排箫插入腰带,双手在身前结印,那手势,竟是修行之人才懂的‘无畏降魔’。
银面人深深望着祁琳,浅言道:‘跟我走…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