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黄粱梦幽幽……梦中惊醒,是非隔世几人闻?
祁琳醒来时,已是月过中天。
一段缠人的梦中梦,梦魇迷心,终也是要醒来的!
眼前地上好大一团火光,冉冉篝火也有几分雄雄之势。
风之凉,火之热,别有一番深浓的仲秋滋味……
银面人蹲坐的侧影,似是消瘦了些,他背对祁琳,正在篝火上翻烤着什么。
祁琳一动,他便知晓了。
银面人:‘……醒了?’
祁琳揉了揉眼睛,几分头疼,不想答他的话。
看银面人穿一件淡金色内襟褂子,也不是汉服,她低头这才看见,他的棉袍盖在自己身上。
……
方才是怎么从辛炙烈那出来的,已经记不得了。
只是眼下没有浔阳卫追杀,也没有慕容氏,只有这个异域的银面人。
祁琳只记得他问自己,跟他走可好,记忆里便没有什么下文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焦香,应是篝火烤肉的味道,一轮狡黠清月,正当空……
不远处有脚步踩踏碎叶的声音,好像有人过来了……
祁琳抬眸,看见拾柴而回的裔燮,燮儿竟能为他拾柴火,听他驱使,必然是一伙的吧!
自己竟被暗宦带出来了,眼下三人,这么个组合,还真是新鲜……能从浔阳卫手里抢人的暗宦,还真是不多呢!
祁琳回见自己靠在一棵大树上,这树不错,是眼下所见最粗壮的一棵,叶子沉绿,应着篝火火光,叶面似是感觉得到焦灼的味道,也有些莹莹光泽。
空山本无人,水流花开,本应是万古长空的……
冉冉篝火,火光不期而至,算不算是空山的一番风月呢?
山峦景致,迷人也憾心,夜风习习,提醒人四时有序吧……
北祁、慕容氏、浔阳卫、银面人、老顽童,这些人这一番算计,各有所图;自己于这空山上,还有命能黄粱一梦……正所谓晓梦深沉……而今看来岂非命大!
话说一个老顽童杨益,区区步术之功,障眼法罢了,浔阳卫格杀术面前,他真的跑得掉吗?
阮达生死,恐怕早已在游刃之间……
祁琳想到此处,担忧泛上心头,一阵沁凉幽风吹过,心中生怕拂过她额发的一瞬,是阮达的魂已过黄泉……
眼下不知银面人的身份,他也并不急着说明来意。就这么拘着她,岂不是浪费时间……
夜风沁凉,秋蝉鸣叫,银面人只自顾自烤着食物,挥手从地上的布袋里掏盐巴,一次一次,耐心的摸着盐巴。
祁琳看他的身姿,十分的精悍矫健,肤色有些深,躬着脊背,挥手摸盐巴的样子,头颈微微低着,十分的老练……
只是那气息看起来,好似不像个年轻人……
祁琳只觉得,银面人处置猎物的动作,比之张踏这个苗人,还要老练……
他脱下宽大的棉袍,所以看着瘦了一些似的,但即便是脱下棉袍的银面人,淡金华服也罢,看着的确不像汉人。
汉人身上,一般没有纵跃牛羊的习气,便是十分善于纵马之人,和边疆牧民纵跃牛羊的习气,也是不同的。
他这一身衣裳、弯刀、羊靴,祁琳看着,不像湘西武陵境地的衣裳。
此地羌族、苗族、彝族繁盛,前些年因为打仗,听说零星的藏族人,也退出去了,银面人的衣裳,祁琳一眼之下,却总觉着那衣裳像是川藏人的着装,棉袍罩褂子……
那边燮儿闪躲的目光,怯懦而隐晦,时刻提醒着她,不可轻举妄动……
他才十六岁啊,一个男孩子,到底有多少副面孔,要这样变换无常,可见他是怕极了银面人,真是苦了这个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