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离开云岚城前夜发生的事,并没有缎儿所想象的那么不堪。或者说,任西楼本来就没她想得那么不堪。
那晚席散之后,明家兄弟把人送到车马院,看着马车一辆接一辆的驶离了门口街道才离开。明新霁还有事要去书房与明松照谈,二人告别后,明清晓便独自往千叶居回去。
还没走到二门,他就看到任西楼笑着从路边的竹丛中转了出来,同他招呼。明清晓都来不及去想他怎么没走的问题,一看见那鬼鬼祟祟的样子,脑中瞬时便浮起了那桩曾令他噩梦连连的旧事,于是拔腿就跑。
他生怕任西楼追过来,边跑边回头张望,却见任西楼怔怔地站在原地,手伸着,一脸的失落。
“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明清晓不免觉得奇怪,走到垂花门外时脑子里尚还全是这个问题。明家的内院和外院地势落差较大,垂花门的门槛又有点高,他当时心慌意乱,门楣上虽然点着两盏灯,他却全然没有留意,脚下一绊,整个人就栽了进去,在青石路上骨碌碌滚了好一会儿。
“那天你看见我怎么跟看见了鬼似的,跑那么快做什么?”
任西楼坐在驿站明清晓的客房内,毫不见外地替自己倒了盏茶。
明清晓默默翻了个白眼,心道就你那德行,我还不如遇见鬼呢!他摸了摸额头刚刚消下去没多久的疤,似乎还在隐隐作痛,叹了口气道:“你方才说,那天只是想跟我道个别而已,是真的?”
任西楼当然没有看到那天明清晓的狼狈样。那天他仓皇而逃,即便任小公子再是想道歉,也没追上去的念头。
“都快过去一年了,你还记着吗?至于吗?”
至于害怕成那样吗?
任西楼从小生于锦绣,当然不能理解明清晓谨小慎微的个性。假山事件过去后良久,明清晓还屡次从梦中惊醒。不是梦见任西楼,就是梦见任尚书带着人找上门,要治他一个谋害的罪名。
见任西楼倒了茶又走了过来,明清晓往角落里退了退,警惕地看了看驿站外把守的护卫。这也是他敢让任西楼进屋的原因。
见他对自己避之如虎狼,任西楼无奈地皱起了眉,委屈道:“我就是担心你这一去再也见不上面,所以才赶了十天的路。好歹相交一场,临别有些话总是要说清楚的。。”
“谢谢任公子厚爱,只是我当不起。”明清晓扶额道,“我从前没想过同公子攀交情,以后也万万不敢起这个念头。”
任西楼何尝这样低声下气过,闻言不由恚怒道:“好,就算我们连朋友都不是,也不至于就算仇人了吧!”
明清晓实在是厌烦极了这样的纠缠不清,忍不住站直了身子,逼视着他高声道:“任公子以为呢?以往你欺我辱我,到今日还索命一般追着不放。若说这样还不算有仇,不知道任公子平常是如何对待仇人的?”
“我都说了那是过去的事了!那次你吓得够呛,我难道就好过了吗?差点被你勒死!回去父亲说要找明家讨说法,我一听不对,只好把事情说了。这下倒好,差点被他打死,命都没了半条!”
不过任西楼没好意思告诉明清晓的是,这一顿打令他心有余悸,再也不敢造次了。
“那不是你活该么?怎么?忘了这回事了,又想挨揍了?”
任西楼面色一肃,另倒了杯茶,捧着茶杯走到离明清晓十步处,“扑通”跪了下来。
明清晓吓得脸都白了,一双眼睛四下里张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阿晓,有句话我早就想说,但一直没找到机会。”任西楼高举茶杯,朗声道,“我任西楼以往自以为是,年少冲动,伤害了明二爷!今日在此郑重赔罪,只求明二爷大人不记小人过,让往事如浮云一般散了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