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图的双唇颤抖着,身体不由自主的微微抽搐,他尝试着继续晃动乌力的身体将他唤醒,空中念叨着“父汗,父汗”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不知所措。
帐子外传来一阵杂乱脚步声,无数火把照应着雪白的牛皮帐篷,就在巴图一心想要唤醒父汗的时候,萨克拔掀起幕帘走了进来。
“巴图,你干什么!”进屋后,萨克拔便大步流星的直奔正位而来,后面紧跟着的是三个部族德高望重的长老以及无数仆从,内卫,奴隶。一群人拥挤在可汗的大帐中,而在场的所有人所看到的景象是:乌力大汗躺在地上,义子巴图胡格跪伏在他身旁,一把弯刀摆在他身旁的矮桌上,巴图的手上满是鲜血。这样的场景似乎不言自明,胜过任何雄辩。
三位长老看傻了,愣是说不出话来,众目睽睽之下,萨克拔首先开口:“好你个,晋国杂碎,我大汗待你如亲生儿子,你竟狗胆包天,竟弑君谋位。
父汗的暴毙的场景凶猛的刺激着巴图的神经,面对萨克拔咄咄逼人的问责,他竟一时语塞,茫然的面对满屋子的人。萨克拔抽出佩刀,指着跪在地上的巴图
“你们还愣着干嘛!快将这个谋害大汗的逆贼拿下!”他对着身旁的侍卫们怒吼道,吓得身后的老者心房震颤。巴图此刻终于回过神来,想要辩解却已来不及,侍卫们立刻朝他扑来,他本能提刀去挡,巴图的刀法自幼经乌力精心调教,在整个希布察克武士中都跻身前列。而此刻他却无心应战,刚刚交手便处于下风,三名侍卫将他逼至角落,巴图的弯刀横在前面挡拆,神情焦灼,似乎还抱有一丝希望,想要和眼前的几位长老解释,但萨克拔的人恒更在中间,巴图几度想要开口,侍卫持续不断的猛攻却让他疲于招架,没有半点停歇。
“今天谁能拿下这个逆贼,本将军赏黄金千两!”萨克拔面对众人高呼道。其他部族的侍卫一听,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
巴图左躲右挡,终敌不过众人围殴,一名侍卫闪到他左后方,用刀砍向他的右臂,巴图躲闪不及,从肩头被人砍出一块五寸长的豁口,伤口虽不致命,但却极深,皮肉睁开,一小处吐出的白骨袒露在空气中,整条胳膊被鲜血殷红。
巴图遭遇重击,身体栽向一侧,被迫换成左手持刀,额德格讷的侍卫们见到血,最原始的搏斗本能被激发,对着身处劣势的巴图发疯似的乱砍。慌乱中,一把弯刀捅进他的下腹,刀尖刺透了后背,巴图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似被绞索成糜。
剧痛唤醒了他的求生欲望,他一脚将那人踹开,刀顺势从他身体里抽出,鲜血淋漓。
巴图转向身后用刀在帐篷上割出一道半人高的口子,在一片乱刀之中拼命向外逃,整个身子刚刚探出帐外,却被拌倒,脚踝处挨了一刀。他便忍着剧痛一瘸一拐的一路拼杀。
侍卫们围攻上来,完全不给他喘息之机,此刻,早已埋伏在山下的额德格讷士兵以火光为号,开始向山上行进,对着前来买卖互市的晋人大举烧杀劫掠,一时间希布察克的营盘附近哀鸿遍野,火光中天。
“来人啊,来人!”巴图绝望的呼喊道,褐色的皮甲被血浸染,他左手持刀在空中胡乱的比划,想要挡住来犯者的进攻,但却无济于事,前来围攻的侍卫聚集在他身边,左劈右砍,巴图的意识开始模糊,已经记不起自己挨了多少刀,他逐渐感到两脚无力,再也不能够支撑他继续走下去。如同一头奄奄一息的狮子,正在被一群饿狼围攻,所有人都在期盼着这头狮子咽气的那一刻。
额德格讷人在希布察克人的地盘行凶,希布察克的男人们刚要入睡,却见外面喊杀声震天,人们纷纷提刀奔向大汗营帐,却被全副武装的额德格讷武士挡在外围,不能靠前,圈子内巴图的呼喊声越来越弱,愤怒的希布察克人想要硬闯,在双方接触的地带已经开始兵戎相见。
“将军,我们不如即刻停手!再打下去,希布察克的男女老幼怕是要和我们翻脸了!”
额德格讷一名副将对着萨克拔说道,话音刚落,却被萨克拔狠狠扇了一耳光。
“饭桶!老子让你带来六千人干什么来了!希布察克部族上下,有敢包庇凶犯者,当场给我砍了!”
“将军,那,那么多人,都要砍?”副官揉着脸,声音胆怯的指向圈子外。
“要灭希布察克,错过今日再无机会了!”萨克拔狞笑说道,他抽出刀,站在一颗巨石之上,对着人群大喊“草原雄鹰,乌力胡格大汗已归天,现捉拿元凶巴图胡格,有敢阻拦着,杀无赦!”
“萨克拔,你放屁!”圈子外人群中的骂声一浪高过一浪,额德格讷武士得到了头人的口谕,刚刚屠戮完晋人,又开始对吉尔格勒的同胞们大开杀戒。
巴图战成血人,他虚弱的跪在地上,眼前一片鲜红,恍惚之间,自己的元神早已归西,一名武士得意的站在他面前,凶恶的咧着嘴,举起刀,准备结束他的生命,弥留之际,精神恍惚的巴图已经没了任何反抗意志,他再也听不到耳畔的吵杂声,于朦胧中,巴图看到的却是一个女人站在他面前,那女人仪态端庄,眉目温婉,来到他的面前,双手托起自己的脸庞,笑意如四月的春风略过青芽,让他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情。
“娘,儿子魏泽来,来陪你了!”
在凡尘弥留的最后一刻,泪花在眼眶微微打转,周遭的火光,在他眼中化作点点微凉的繁星。
他抬起占满血污的手牵住母亲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颊,唇边,他闭上眼,嘴角微微翘起,等待着生命的最后一刻......
武士的刀锋疾驰,划过暗夜的浮尘,劈向巴图......
萨克拔站得远远,得意的看着,表情却从得意瞬间转为惊诧,挥刀的那名武士握着自己的小臂,恐惧的尖叫着,那只握着弯刀的手突然从胳膊上被削下,血如瀑布一样从鲜红的手腕处喷涌。
图雅骑着一匹白色骏马跃入人群,就在那名武士想要击杀巴图的一刻,挥刀将他的手削去,图雅手持一把短矛,来回牵动缰绳,马在人群中横冲直撞,额德格讷武士不敢靠前,纷纷躲闪,在巴图周围让出一块空地。图雅抓住巴图的衣领,拼劲全力将他半个身子提上马背。
一名额德格讷人上前去阻挡,图雅猛地一勒缰绳,那匹马前蹄朝天,对着他的天灵盖就是一击,上前挡拆的额德格讷人倒地不省人事。
图雅将矛头冲前,两只脚镫在马肚子上狠狠一夹,马从额德格讷人的身上上踏过,他被开肠破肚,体液蹦出一地。图雅带着昏迷的巴图,从人群中突围,朝着后山的密林狂奔。
“看什么那!你们还不快追!”萨克拔恼羞成怒,对着手下人大吼。
额德格讷的骑兵仓促上马,奔树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