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帝的弟弟夏王高建德统领禁军西北行营,屡次在韶帝面前痛陈伪子嗣行为不端,可韶帝就是不为所动,终日幽闭在宫中修炼仙道鹤骨,不问政事,仿佛尘世一切皆与他无缘,唯有打坐修行,研读佛经才是人生之归宿。
历经战乱的大晋元气大伤,虽逐渐恢复,但国力已远不如从前,韶帝殆政,朝纲不振,周边的几大藩王同中央离心离德,蠢蠢欲动。夏王对朝局堪忧,暗地里开始积极拉拢人脉,在麾下招兵买马,防备藩王反水。
一年后,韶帝春猎来到漳凌以东的麒麟山,站在芸辉顶,面朝东方。山风削面,一轮红日徐徐而升,眼前的这幅恢弘瑰丽的景象,让他心潮暗涌,也许是偶感自己来日不多,他便手指着脚下,对着大太监说:此地便是他度过余生的住所。身边的大太监满脸堆笑,立刻奉迎:“既然陛下如此钟爱此地,何不在此建立行宫,取名芸辉殿!”
太监的建议戳中韶帝的心思,欣喜不已,当即宣布令户部造册,在此修建离宫,命名芸辉殿。
山顶造宫,谈何容易,光是前期工程,就要耗费人力万余,大晋民生刚有起色,又要承受如此重负。苦不堪言,伪子嗣们更是借着上峰要修离宫的名义,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对来往京畿的商户雁过拔毛。
前期工程刚刚开工,体弱的韶帝便在一夜睡梦中离开人世。
韶帝突然离世,居住在南宫十六院的皇子皇孙们的好日子也到了尽头,高建德得知韶帝离世,当日带两千铁甲兵,一路沿着西北行营南下,说服禁军总兵,一起将乾安宫围了个水泄不通,树倒猢狲散,三百个皇子皇孙们见大厦将倾,带着手下人翻墙盗洞的从南宫十六院向外逃窜,临走时还不忘拿走几样值钱的家当,可人刚刚翻出墙外,便被蹲守在外的禁军逮住。
高建德在朝臣们的山呼万岁中,登基成为大晋第七代君王-----高平皇帝,称帝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韶帝圈养的子嗣们从刑部大牢里统统拉出来公开问斩,行刑当日,漳凌城万人空巷,百姓拖家带口来到法场一睹斩首皇亲国戚的盛况,三百颗脑袋被一天砍完,就连行刑的钢刀都被劈卷了多把。京城百姓对这些冒牌者恨之入骨,刽子手手起刀落,尸首立刻瘫软滚到行刑台下,男女老少一窝蜂地涌上,对着尸骨一阵捣蒜般的踢打,尸骨顷刻间化为一摊烂泥。
高平皇帝,深知自己哥哥所犯罪孽,给大晋百姓带来的苦难,便同国子寺的阁卿们经过屡次讨论,推出一个认证皇室血脉的万全之策:在国子寺史官内专门设立大守藏史一职,负责编撰,记录新生皇家子女的体貌,生辰,与其他皇室成员的亲缘关系,将每一位新生子嗣报备成册,其中记录了新生儿最为关键的体貌特征—指纹。
在婴儿生产的一刻,除皇帝本人外,需一名二品大员在场,大守藏史从产婆手里接过婴儿,通体进行检查,由国子寺史馆主薄进行记录,如有一些便于日后识别的胎记或特殊体貌则需要重点标注,完毕后,取新生儿右手拇指指纹为证,连同朝廷二品及守藏史一同画押,大太监持天子玉玺封印并归档:命名为《皇嗣纪勘》
档案的存放是个大问题,高平皇帝在位时期,这些档案都被存放在,国子寺史馆,编入大晋年谱,高平皇帝育有四个皇子,各个精明,工于心计,在朝堂内外自立山头。而直到老皇帝临终前,太子之位依旧空缺,皇位继承成了一桩悬案,年迈的皇帝病痛缠身,终日萎靡在卧,已经无力经手家国事,四个皇子在萧蔷之内打翻了天,每每上朝必是借着某个政令争执得面红耳赤,四个人都想为自己得山头凭添些基石,万一父皇不日仙去,夺嫡之战必是血雨腥风,一年后一天深夜,数百名禁卫军闯入国子寺,将史官内记录皇室成员的文册找到,特意挑出三名皇子记录,付之一炬。当夜,同样一队禁军冲入乾安宫,大晋皇室再遭血洗。三名皇子连同家眷亲友,共两万人遭禁军屠戮。
第二年,发动政变的皇子登基,成为大晋第八代帝王——晋文帝,依靠铁血手段上位的文帝,深知《皇嗣纪勘》的重要性,一旦出现差池,很可能成为敌手篡位谋权的口实,文帝登基后第一步敕令便是订立嫡长子继承法令,以便防止当年的悬案再生,第二步,便是升大守藏史为从二品,国子寺由禁军神机营负责守卫,《皇嗣纪勘》封印后不再存放于史馆,而是单独存放,所存放地点只有大守藏史和皇帝二人知道,对外一律保密。
漳凌西郊的一片荒丘之上矗立一座孤零零的庭院,三十五年前,大晋开国皇帝靖帝将自己最疼爱的宁妃安葬于此,并在这荒丘上造阁----取名鸾凤阁,流年已逝,时过境迁,后代帝王早已忘记先祖的这段痴情往事,鸾凤阁多年不得修缮,如今已破败成一片荒冢,由于地点偏僻,周围不见人烟,只是偶也几只野狼掠过,一副哀象就连这些畜生也不愿多看几眼。
然而三十五年后,这里在当朝的文帝眼中竟成了一处宝地,文帝命守藏史将宁妃尸骨从地下挖出,重新安置,对原有的墓室大改,在守藏史的亲自监督下,十来名工匠趁夜施工,原有墓室被改造成了一间地下档案库房,完工后,文帝命禁军将这些工匠全部活埋。
存放《皇嗣纪勘》的密室永远不为外人所知,而这小小的鸾凤阁却在几十年后,再次掀起了大晋历史上一阵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