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我说你不至于吧,就一根破手指头这么金贵啊?出趟门怎么别的没想,心思全都用在治伤上了。我看你还不如省省劲儿,把这疗伤的工夫放在修炼上。变得更强,不再受伤不就行了?这事儿我就能帮你啊。”
江心渝听得心烦,恶狠狠地扯开一小条纱布,忍不住骂道:“我这是家里长辈给准备的,你懂个屁!”
君夜不满地教训她:“欸欸欸!小小年纪怎么骂人,女孩子家如此粗俗,成何体统!”
“还不都是你给逼的,我才懒得对你讲什么礼貌!”
江心渝咬着纱布将手指胡乱一缠,原本纤细的手指此刻被她裹的像一根棒槌。
君夜叹笑的声音悠悠响起:“我看你是被周围的人保护得太好了,什么都没经历过,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世上的位置在哪里。你说你,在山中跟着遥曲学艺十余载,可到了真正的战场上却还是没有自信。不是你不够强,只是你的阅历太少,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强。”
江心渝轻掀衣袍靠窗坐下,伸手开了窗,任破晓前最后一丝微冷的晨风将她脸侧的发丝吹起。她一只手撑起下巴,另一只手举着一盏刚倒好的白水,看向外面寂静一片的街户。
她久久未曾言语,似乎是在反复咀嚼君夜刚才说的那番话。
过了好一会儿才好似浑不在意地轻笑起来:“你这毒舌,我倒是分不清你是夸我还是贬我了。”她顿了顿,又再次开口,“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我的确是不知道就我这样的,到了外面的世界究竟能算是个怎么样的水平。”
话音一转,她又戏谑道:“那你呢?你活了千年,又天天自我吹嘘,你可找准自己在这世上的位置了?”
“不瞒你说,这事儿怪得很。很久很久以前在我还是一个普通人的时候,我曾以为我快要死了。临死的那一刻,我好像,应该是找到了我的位置。可后来,当我知道我的生命将会一直持续下去,不知道何处是尽头的时候,我又不明白了。你说这事儿怪不怪?”
君夜以一种很是无所谓很是轻飘的语气如此说道,江心渝也在一旁认真地听着,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听明白君夜的意思。似乎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明白的不知道是不是真明白,不明白的又好像不是完全不明白。
气氛不知不觉就冷了下来,让人总觉得有那么零星一丝的沉重。
江心渝干脆假装伸了个懒腰,故作轻松:“没事儿,你看像我这样不明白的,稀里糊涂过得也不错,走一步看一步呗!虽然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现在好歹不是出来了吗?我觉得既然出来了,只要我遇到事儿尽量不退缩,不逃跑——不敢说会变得越来越好吧,怎么也不会变得比现在更弱呀!”
“你莫名其妙地给我灌什么‘鸡汤’?”君夜一口打断她,阴阳怪气道,“真不愧是年轻人,不像我,老喽!没你们那些个热血喽!”
“……我就知道不能跟你好好说话!”
两个人之后又叽叽喳喳斗了好半天的嘴,江心渝越发觉得君夜此人真是为老不尊。想起第一回见面的时候那叫一个高深莫测,谁能想到没过几天嘴脸变得这么快,原来是故作深沉!他这副样子要是让他口中的那群“追崇者”知道了,看他以后还怎么往下混。
忽然,门外轻轻一声“吱呀”,而江心渝这边就像是被人按下暂停键一般猛地刹住了嘴。
稍微隔了一会儿,她的房门被人轻轻叩响,一声两声,温柔而有节律。
江心渝下意识飞快地环顾了一圈自己的屋子,才快步过去开门,边走边扬声道:“来了。”
门一开,倾城如梦的一张脸映入眼前。经过之前的一番事,桂儿也发觉自己带的那些绫罗衣裙着实行动受累,便问江心渝临时借了一套轻便的月白衣衫。
此时她已然将那件借来的衣裤穿戴整齐,江心渝知道桂儿容色极妍,往日轻纱秀摆本就衬得她如同仙女一般卓然出尘,哪知她穿起这便衫长裤,更多了一番江湖儿女的清越爽朗,真是俏极雅极。
桂儿站在门外,却见江心渝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一如初见,不禁觉得好笑。她也不急,也不出言提醒,倒想看看这个小丫头要这样痴痴盯着自己到几时。
没想到她还真的好似打算一直如此看下去,竟不觉时间流逝了。桂儿忍着笑歪头看向她的眼睛,一双水光杏眼朝着她俏皮地眨了眨,江心渝这才回神!
“啊!那个,桂姐姐你穿这身可真好看……嗯找我什么事呀?”
江心渝脸上微微有些红晕,略显无措地偏开了眼,只胡乱低头盯着另一旁的地板。
桂儿笑着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无奈道:“你忘了,咱们约好这个时辰汇合啦?”
“噢对呀!”江心渝轻叫起来,心里暗恼都怪君夜,一直跟她吵,害得她把时间都忘了。
江心渝看了看桂儿,才发觉自己竟一直没让人家进屋,赶紧松开扶在门扇上的手,侧身示意她进来。不想桂儿并不挪动脚步,只是忽然皱起了眉,一双柔荑上前轻轻捉住了她的小手,抬头问道:“你这手是怎么了?”
被她这么握着手,江心渝才开始觉得自己刚才瞎缠的纱布也太丑了吧!桂姐姐要是知道这手指头是她自己咬的,不得笑死啊?
“没什么!就是刚才开窗户的时候没瞧见上头有个大木刺儿,被扎了一下……没什么大事!”
江心渝慌乱撤了手,谎话憋得她脸更红了。
桂儿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抿唇微笑:“那就好,要好好照顾自己呀。我就不进去了,你把东西收拾好就来遥公子这里,待会儿见吧。”
“好好好!”江心渝猛点头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