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这人眼中自己与石头无异,但男女有别,身为女子被一男子看了身体,她只觉忐忑局促至极。
脑中浮想联翩,便试探开口:“我昨晚……昨晚…”
她语句断续,也不知如何措辞才好。
“林小姐昨晚大醉,倒在门前,我正好遇见,没有钥匙,只能将你带回来。见你身上也一片狼藉,就帮你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他言辞沉缓,话语间却尽显得体适宜,似知她所惑,一应俱全答她想问。
她更觉无地自容,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日后再也不见人。
现下只想赶紧离开,便强作镇定,尴尬开口:“那……那我不打扰你了,我现在就离开。”
她随即便挪身下床,与他堪堪擦身之际,他却倏然摄住她手腕。
她向前不得,脚步一顿,转身低头看了一眼那人握执的手,腕表在阳光折射下泛着琉璃光华,指腹白皙却修长。
她不解,便抬头望向他。那人与她背对,依然望不见面容,只背影拉出一道岸然的影子。
她心想他是躲避亲朋才来此地,定是不想让陌生人窥见吧。
他应该是有话要说,她便立在原地等他开口。
良久,他才淡淡道:“衣物在外面桌上。”
音中隐隐一层凉涩。
她闻言,轻声回:“好,谢谢你。”
可心中却觉他似是有别的要与她说,并不是这句话。
她试着挪回手腕,但他握执稍紧并没有立即放开。
她挣脱不开,有些尴尬无措,抬眸望着他的侧影微咳了下,以作提示。
又过了须臾,他终于缓缓松手。
她得空立即抽回,认真开口:“真麻烦你了,谢谢你。”
转身去至院落,桌上是自己的物品和一纸袋。
她回转视线望向室内,飘窗微拂间,只见得那人侧影,依然伫立在原地未动。回了视线,拿起衣物,便出了院落转身回到家中。
厅内,她将衣物从袋中取出准备洗晒,晾开一看,原来他是洗好后才折叠装袋还她的。
心下只觉自己与之相比愈显小人之心了,她忽想起一句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应该所说的就是这般的人吧。
她随即一想,那夫夫两人都颇具修养,既为邻居,原本与之多交流沟通是极好的。
奈何,她在这何先生面前屡次大窘狼狈,如今若能不见不语便是最好了。
她低头间,乍想起自己穿的应是他的衣服,赶忙去洗漱沐浴,换下洗好晾晒,院中来回的脚步声匆匆,不绝于耳。
收拾完毕已至上午九点,索然无事,她便去街上逛了一逛,吃些早餐,买了些果蔬回来。
午睡起,她取出纸墨,坐于院中桌旁,写着那人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似将所有的想念皆倾注笔端,心中牵绪渐渐平复。
傍晚,她坐于廊下,夕阳在柔和的云层中渐渐下落,漫天的烟霞铺满半空,极美。
奈何,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渐渐地,霞光消褪在暮色降临的苍茫中。
她起身,脚却有些酸麻,踉跄一下,便又坐回阶上,轻轻揉捏,缓了片刻才起身。
她收了晒干的衣物,用那人装衣物的纸袋收好送还给他。
她走至那人院门前,轻敲:“何先生,在家么?”
“恩。”他声音依然低沉简洁。
她只觉与那人相比,他虽低沉许多,不若那人清朗,却仍是有几分相像,随即有些恍神。
但转念一想,他爱人是男子且一起居于这小镇,于那人却是不可能的,只恰好相似罢了。
她凝神推门进去,不见其人,想来应在厅内,省起他不愿会见生人,便不想再多打扰,将衣袋放院中桌上,轻声开口:“我帮你衣服洗晒好了,送来还给你,真麻烦你了,谢谢你。”
说完,里边并未回话,但她想应该是听到了,便折身欲回去。
手刚碰到扶手忽想起什么,斟酌再三终转了身面向厅内,言语坚定,郑重开口:“那个,虽然现在还有很多人不能理解和支持。但人海茫茫,能找到相爱的人彼此陪伴守护,就是最大的幸福了,所以你和唐轩先生也一定不要放弃,祝你们百年永偕。”
说完未等回应,她便转身出了院落。
并不知自己说话间,厅内那人的俊容先是讶异莫名,再是一片沉沉青郁之色,许久弥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