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赦咒(2 / 2)余孽首页

这个做法有理有据,毕竟乱世人人命如草芥,为了生活下去,手里总得握把刀才能睡舒坦。可刀剑无眼,对着敌人能砍,对着自己人依旧能砍,他还众人一个太平盛世,相对的,也要卸下诸位一只挥动武器的手,不然等你留着东西造反和叛乱吗?

因为有了力量会容易起歹心,人心自古难以统一,有必要的时候就是用拳头镇压,把不服气揍服气。

而如今“赦咒令”,打破的就是这一层规矩。

小皇帝此举,就像是送了尚方宝剑给部下,再让他们敬畏自己,仅仅是为了一个乌虚子由的“全民强军”。

太完美的东西容易出岔子,太平均的势力容易出漩涡。

谭泽雯在马车内翻了一路的白眼,就差把眼珠子抛去头发稀疏锃亮的天灵盖上,骤然间,木轮措不及防地“咔嚓”碾上一块小碎石,整个车身都晃了晃,脑袋磕上窗轴,又想起了那个闷热议政殿里听到的令人恶心的计划。

一个时辰前,他和一干老臣被小皇帝留下议事……或者说在强权之下被迫推行“赦咒令”。

此时就要日上三竿,他才从宫里被放了出来,以为比柳续先一步知晓此事,正顶着一脸的愁婆相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给舅舅坦白之时,就猝然撞见柳续那比死人都难看的脸色。

谭泽雯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舅……舅舅!!!”

柳续内心犹如千涛骇浪翻涌,耳朵泛鸣,听见了有人叫自己,还没来得及回头看看老侄子,就先撑着一旁的系马桩一口污血吐了出来,连那一直挺着的脊椎都被迫压得弯了下去。

“柳帅!”

“军医!”

“军医在哪儿!?”

谭泽雯骂了句槽娘的,赶忙提着裤腿跑了过来,还没来得及伸手扶一把,柳续就自己擦干净了嘴角重新站了起来,虽然神色依旧恹恹地没有生气,但眼睛已经恢复了锐利:“无妨,无需小题大做。”

“您这还叫……”

“说正事,是不是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谭泽雯保持着手悬半空的姿势,愣了片刻,猛然明白过来柳续指的是赦咒令,咬牙道,“是,我出宫时已经开始着手在办了,两日之内必定推行至全国,那小子一巴掌能捏住的脑袋里怎么就想得出来这种东西!小屁娃子!都是没德行的!”

众银甲将士颇为震惊地看着他又跺脚又唾骂,一时没人敢吱声,老侄子解气地骂了一通,还欲再说,忽然对上了几十双闪躲的眼睛,没啃声了。

谭泽雯:“……”

看见这些人大眼瞪小眼的样子,他好像又明白了为什么。

他们想到的是山河社稷,内忧外患,但在小皇帝的眼里,外患已经累得够呛,还有什么内忧好担心的呢?实力和国情就这样直愣愣地摆在眼前,非要端起架子,殄着脸皮碍着那么一两点面子,到了最后落个顾此失彼吗?

说简单点,就是如今整个大宸加起来够不够用,都还要搬起手指好好算上一番,哪儿还有工夫去考虑相互打架呢?

道理很简单,但这种事情,左右都不是人,究竟该怎么才能说得清呢?

柳续想必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除了气淤之外,没有多说什么,他低咳一声,重新翻身上马,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淡白色的锦囊布兜,轻轻地放在了谭泽雯的手上。

“方才有人来报,说小殿下又顽皮,自己跑出去玩了。如今这外面越来越乱,尽管他本事大,可在其他方面,难免会被受骗受欺负,你叫人留意着打听他的动向,偌大的王府空着可惜,让他尽早回家。”柳续道,“之前闹过的不愉快,这是赔礼。”

谭泽雯越往后听越大惊:“您,您亲自买的?”

柳续点点头:“嗯,前一阵抽空去集市上寻的,放你这儿,等他回来后,记得第一时间给他,我就先去宫里了。”

若说谭泽雯对“赦咒令”还有半分后知后觉的理解,那么大将军此话一出,他就懵了个彻头彻尾柳续刚才说的是“回家”?

颐渊那连草都还没冒出个头的王府,是家?

不等老侄子生拉硬拽出个所以然来,柳续就策马离开了军营。

银甲军在其中充当了“监察机构”一职,那天,颐朔身边还是站着那位与他形影不离的蒙面丞相,小皇帝把话说得很清楚“朕要整个大宸都变得强大起来,可他们獠牙的锋利程度却应当在朕的掌控范围内,若无地方上告危难,尔等的任务,就是盯紧这些百姓,将没必要的事情扼于伊始。”

顺安第七年,在开春的同时,浩浩荡荡的变革在大宸扩散滋长。

自域外黑沙再次睁眼后的片刻安稳果然是错觉,柳续又回到了东奔西走的生活。

颐渊也仿佛只是他苦淡日子里不小心遇上的一抹诧色。

小火妖来得快,去得也迅然,刚给人一丝实在的错觉,就消失了,根本抓不牢靠。

柳续有时候在想:“我真的是因为对于神族后裔的关照,才那么态度强硬希望他留下吗?”

而这一晃,整整三年白驹过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