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郊外的军营入城,虽然路途不远,却要经历层层看守的检查,以确保没有凶器和危害被带进来,一番功夫下来,少不了一个时辰,足够颐渊彻底跑远了。
同理,连滚带爬跑出来报告消息地小兵也是。
“哐当”
柳续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气得当场甩袖掀翻了案台上所有的书卷,忍着“突突”直疼的头,把怒火撒在了一边的将士身上:“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人追回来!”
不过几天没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他还真有胆!
并不怪柳续的脾气来得突然,自半岳滩回到京城后,他就压根没能停下来喘一口气,不仅要应对小皇帝的各种刁难,还有那些不嫌嘴臭的所谓忠国大臣,每天都会变着方儿搪塞他,再好的气性都会厌烦,更何况大将军还是个假正经。
眼看好不容易歇下来喘口气,紧接着就是颐渊犯难。
告状精和穷酸鬼被他这样子吓到了,完全不敢吭声说别的,连连应是,争先恐后的挤出帅帐,还没来得及找马,又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怎么追?
小王爷什么时候跑的?有和谁一起吗?跑去了哪儿?
一概不知。
连最基本的问题居然都忽视了。
告状精和穷酸鬼觉得他们主帅已经被气出了毛病,两人僵着脖子缓缓回头,只见柳续已经提着长戟气冲冲地走了出来,翻身骑上来战马,脸上倦色未消,一夜没合眼的眸子泛着不正常的红色,眼底浓黑散不去,就连昨日在朝上被明面唱反调的时候都未如此失控,大有“亲自披甲上阵”的准备。
告状精、穷酸鬼:“……”
怎么最近每件和那殿下有关的事情都能立马点燃大将军?
这两人怎么搞的?还没消气?
他俩在心里默默地为小王爷祈祷别被找到。
可没等柳续走出军营,忽然,宫中的一位内侍出现在了操场门口,内侍虽然不是什么台得上明面的大官,但好歹也是一直细皮嫩肉养在宫中的人物,和常年在外风吹雨打的将士们差异很大,骤然看见,十分扎眼。
内侍低着头小跑进来,动作缩头缩脑的,刚一抬头,就被大将军那前蹄凌空的战马吓破了胆,情急之下,抱着脑袋咕隆一圈,混合着嘶鸣声,滚去了马蹄之下,惨叫余音袅袅:“陛下来旨……柳帅饶命啊啊!”
“废物。”柳续骂着,下一刻迅速扯过缰绳,调转马头,用那看上去纤细地胳膊活生生地把即将飞奔而出的战马拉了回来。
“念!”
“是……是是是……”内侍本就听闻这位突然冒出的银甲主帅是个喜怒无常的怪物,此时撞到了枪口眼上,更加确定了这一说法,浑身上下哆哆嗦嗦得连大气都不敢出,跪下接旨的话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明黄色的绸缎上写了一堆废话,重点只有寥寥数语,却足够给正在气头上的大将军从头到尾地淋个清醒,从“死小子真的敢走”的暴躁中镇定回神了。
“……”
古往今来,历朝历代,君臣百姓的相处关系都很微妙,不同时期的治理也不尽相同,清平盛世的和泰安康,上行下效危难之际能不能及时地做出对策灾荒年代,上头能否舍得国库粮草和兵马……这些都是关键。
大宸的国情无疑已经由缓转僵,尽管详情不详,鸡宝村和半岳滩事情大致情况也已经闹得天下人皆知了,皇帝没有刻意隐瞒,态度不明,猜不透是什么打算,民间传闻便趁此机会,使劲儿酝酿发酵,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是大忌。
尽管与历史的做法背道而驰,触犯了忌讳,可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在另一个层面上给百姓敞开大门,吃了定心丸。
颐朔和颐渊的做事初衷一样出了事,我不瞒着,大家都有知道的权利,我也不怕,反正来什么打什么当日召集文武百官,没日没夜地筹谋,商量出方法。
有老一代的大臣评价当今圣上“年轻气盛、偏激、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和理所当然,却偏偏得人心”,大抵就是如此了。
论谁不喜欢一位志气满满、胸有宏图大业的帝王呢?
苦的无非是他们这些又当矛头又擦屁股的“国之利器”而已。
“陛下已经……已经决定了。”内侍双手递上圣旨,小声道,“后日就着吏部推行赦咒令,劳烦柳帅即刻进宫一趟,吩咐相关事宜。”
“柳帅?”内侍见柳续没反应,又试着喊了一声,同时一个头两个大毕竟宫里的任何人都知道,近几日来,关于拿捏不定的推行令,这位大将军在反对的声音中尤为突出。
“既然是皇上的意思,您好歹也去看看吧,这两年兵荒马乱的,各位大人应该齐心协力,没必要和皇上置气啊。”
“放下吧。”柳续翻身下马,接过了那沉重的明黄锦缎,煞时感觉自己要站不稳了,脸上挤出一个吓人的笑容,“吓着公公了,抱歉,我待会儿就去。”
内侍被他这转变偌大的态度惊了个激灵,巴心不得早点溜,话音刚落,就见不着人影了。
柳续此人,多半是因为这张脸的问题,看似温和、体恤旁人,可一旦惹急了,比谁都要不听劝,是个牛都拽不回来的固执性子,他要办的事情,一般情况下都是说一不二的,可“姓颐的这一家子”明里暗里大事小事都和他不丁对,非要气死他才舒坦。
“赦咒令”,顾名思义,就是赦免天下咒文。
一百年前,三道城墙落下之后,就和异族彻底隔绝了往来,为了民间发生不必要的纠葛麻烦,柳续在潜入黑沙的最后之际,曾勒令始皇禁止黄符咒文像混战时期那样广泛流传在民间,只成立相关庙堂保留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