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悠长,但日子水过无痕。
转眼的瞬间,向阳为了给自己撑腰,私自离京跑回来已经是去年的事,却清晰得像在昨日。
许嘉佳靠着沈安怡的位子,手里拿着一包乌梅,和张朵挨在一起吃得正欢,“希叶,你这次考试的作文又被贴到展示窗了,你知道吗?”
“嗯,语文老师跟我说过。”
沈安怡拿过乌梅,放了一颗到嘴里,又拿了一颗递到希叶的嘴边,一边说:“真是牛啊!我要是有你一半厉害,作文就不用每次都‘数字数’了。”
刚好,朱想跑过来要语文卷子,听到她们的谈话,也附和道:“我也是很佩服你的,怎么能够作文每次都只扣一两分呢。”
希叶将乌梅含在左边的腮里,被夸得不好意思,伸出舌头舔了舔嘴,没说话。
“而且上次那篇毛毛虫和蝴蝶还是满分。”张朵又塞了一颗,说。
许嘉佳伸头过去,和朱想一起看卷子,“天哪,这次也是。”
补充一下,朱想、张朵和许嘉佳都是初二分班时分到一起的,她们都是沈安怡的好友,自己沾了光,也成为她们当中一员。
朱想是班长,成绩全级排名第一,脾气温婉知性,有着这个年纪少有的成熟。
张朵突然拍了一下希叶的肩膀,“哎,希叶,你那篇毛毛虫和蝴蝶不是被老师拿去投稿了吗,有没有稿费啊?”
她所说的是初一期末考的那篇作文。
那是一道很司空见惯的作文题目,以梦想为主题,标题自拟。
用慰玲的话来说,现在大肆歌颂自己梦想的人都很老土。
希叶赞同,她觉得“梦想”这个词很虚,是风雨过后挂在天边的彩虹,抓不住。尤其在自己都搞不清自己的“梦想”是什么的时候,若作出一幅深情的样子,在试卷上对“梦想”二字大加书写,未免太假。
于是,她另辟蹊径,为毛毛虫表白,写了《我是一只蝴蝶》。
在看到作文题目的那一瞬间,她意识到要好好感谢自己的老爸,是他带着自己看科学频道的纪录片,当中有《化茧成蝶》这一集,并为当初自己表现出的无聊诚心道歉。
沈安怡告诉她,老师在晚自习的时候当众朗诵这篇作文,念一句夸一句,笑得见牙不见眼。
虽然觉得她未免夸张,不过希叶还是觉得可惜,早知道就不申请不上晚自习了。
后来,语文老师跟她说,他认识一个杂志编辑,提议她拿这篇文章去投稿。
“有啊。”
许嘉佳眼睛亮了,“多少钱啊?”
“嗯……有几百块。”
“哇,我以为老师会独吞呢,哈哈哈……”张朵大笑。
沈安怡翻了她一眼,“神经,你以为是你啊?”
“什么啊!”张朵怒着嘴,又转过来,“那叶姐应该请我们吃东西啊,你还吃我的乌梅!”
现场有几秒钟的沉默。
希叶含着嘴里的乌梅,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朱想说:“你的新年红包都是自己留着的?还不是被你爸妈没收。”
“不是哦,我是自己花的。”
沈安怡这次的白眼翻得更大,“那你怎么不请?”
张朵这才意识到问题,用笑声来掩饰尴尬,作势要打她。
下节课是体育课,教室里空了大半,希叶也拿了一本书,跟着去了操场。
阳江的四月天,多雨,整个小镇像位多情惆怅的少女,烟雨蒙蒙,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此刻好不容易雨停了,天空一片清明,清风一阵吹来,裹着雨水过后树木的清香,让人神清气爽。地上还深深浅浅地留着几处小水滩,倒映着边上的篮球架。
阳光拨开云层的那一刻,照得人的心情豁然开朗。
解散后,希叶捧着《朱自清散文集》,照旧躲在榕树后边,识趣地没去和同学们抢石凳。
当沈安怡站在操场边上喊她名字的时候,她正看到那句“我只怪我做梦的艺术不佳,做着不清楚的梦”。
沈安怡皱着眉头,但笑得像朵花,声音无奈,“你怎么又躲在这里看书啦?快过来!”
多年以后,希叶想起沈安怡和朱想颜笑宴宴地朝她招手的这一幕,尽剩感慨。
有时候,事情过分巧合,像老天善意的提醒。
但希叶没察觉,仍旧满心雀跃地扑向她们,扑向那个她不真实的梦。
“不是告诉你体育课跟我们一起走吗,怎么又一个人躲着看书?”
希叶嘿嘿地笑着,十分享受这“挨骂”。
她们在碎石子路上慢慢踱步,希叶扣着沈安怡的手臂,在一边安静地听她俩讲话,没插嘴。
走到张朵和沈嘉佳身边时,张朵举起羽毛球拍接了个球,一边邀请她们加入。
有些人太心急,被邀请的一方还没回应,她就插嘴:“干嘛叫她来打?”
羽毛球落在黄雪梅脚下,她没有接,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右手还抓着羽毛球拍,毫不犹豫地回绝了张朵的提议。
鞋沿边沾上了泥,让崭新的球鞋白得更显眼,与泥泞的石子路显得格格不入,这种想法让希叶觉得甚是有趣。
她掏出兜里的面巾纸,想去擦鞋,“我就不打了。”转头看向旁边的榕树,欲往那边走。
沈安怡一把拉住她,却是向着黄雪梅说:“为什么不让打?这是学校的资源,又不是你的。”
“这是我从器材室拿来的。”
沈安怡面不改色,依然扬着下巴,说:“好啊,那等一下我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