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们从小玩到大,感情好。六年级的时候,坐在我前面,天天在我耳边说。”
六年级的慰玲和希叶是他和黄靖宇的前桌,四人经常吵吵闹闹。
那时,希叶的性子完全与现在相反,与老师说笑,与同学肆意打闹;不像现在,在班里安静得像一株假花,所有人都热烈绽放,她却不笑不语。
只是他忘了,六年级的希叶,有老师宠着,有同学们附和着,还有骄人的成绩……而自初一的那一年起,这一切她都没有了。
地上是两人的影子,他比自己高了半个头,黑乌乌的两团,看不出情绪。
慰玲嘴上说:“是因为你问得烦。”心里想的却是,到了大学,他得长得多高;那时自己能不能到他的胸口?
他那时候老问:“你们两个怎么关系这么好呀?”
她们也一遍遍地答:“我们从小玩到大的”、“我们是邻居”、“我们从小就认识了”、“她是我堂妹”……
然而等到他追问“那你们两个的姓怎么不一样”的时候,她们就不肯再说了。
偶尔也会提到其他人,那两个叫“向阳”和“唐洛谦”的男生。
“向阳”提得多,至于“唐洛谦”的事情只零零散散地从慰玲和黄靖宇的口中知道一点,希叶从来没说过这个名字。许是念及希叶的感受,慰玲也不愿多谈唐洛谦,但他还是从她透露的信息里猜到,希叶和唐洛谦关系不好。
但究竟是如何不好,没人说得清。
越神秘的东西,越让人好奇;可是知道得越多,他越不爽。
比如,她身后的座位原本是唐洛谦的,所以刚开学那会儿她对自己没什么好脸色;比如,唐洛谦的数学成绩是全班第一,他转学后变成了自己;比如,学校万年不变的告示栏上那张已经发黄、只拓了一个彩色手印的油画也是唐洛谦的,所以他撕掉的那天她红了眼……
“看在我们以前是前后桌,又玩得那么好的份儿上,你帮我看着点叶子,别让人给欺负了。”慰玲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眨眨眼,以为她在说笑:“谁敢欺负她呀?”
“那个叫黄雪梅的女生,好像不太喜欢她。你们在一个班,你都没发现吗?”
他反思,自己的眼睛像黏在她身上一样,若是真的,那确实不应该。
“总之,大家都是老朋友,关键时刻希望你能帮帮她。”她说。
在这个校园里,被赋予这样一种信任,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好像有了某种能力,又好像多了某种责任,亦或是……某种权利。
他觉得自己身体有些发热,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好。”他听见自己说。
“为啥不给转呀?”
希叶呼出一口气,头靠着公交车窗,有气无力地回:“她说没有合适的理由。”
公交摇摇晃晃,开得并不平稳,希叶的头与玻璃窗磕磕碰碰,她倒没有反应,似乎不觉得疼。
慰玲听着声音,受不了,将她的头扶正,又摸摸她的脸,“小可怜。”
她顺势靠在慰玲的肩膀,蹭了蹭,“要是跟你同班多好。”
慰玲笑笑,又说:“我今天打水的时候碰到立博,他说你们两个没讲过一句话,你们怎么了?”
“没怎么,没那讲话的机会呗。”
“我以为你们又吵架了。”
希叶坐直身子,淡定地回:“什么叫‘又’?我们什么时候吵过架?”
慰玲看着她:“我以为,你俩像你和小谦一样……”
希叶打断:“那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你为什么老提他呀?”希叶直直地盯过去,紧皱的眉头透露出她的不悦。
被看得有点心虚,以至于慰玲不敢问出那句“哪个他”。
车窗外的小河荡着绿色的水,飞机在蓝色的天际下留下一条尾巴,养鱼的渔民撑着竹篙在洒饲料……一切都和以往的傍晚没什么不同。
但细看会发现,路边的树叶子没那么绿,开始变黄;落日坠下山头的速度快了些;照着脸上的阳光也没有往日那般灼热……
虽然细微,但终究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可能是因为夏天要过去了,这个一年里最美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