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零三章 三味书馆(2 / 2)白银令首页

廉衡果然一怔,就说为何顺天府率先出马,而非三司。然他霎时迷惑了,心想尸体花摆抱月楼,许是为了浮出永夜盟的这座大老巢,可摆顺天府衙是为的什么?

廉衡用眼神压住施步正几人,抄直道:“大人可听过永夜盟?”

秦狩八分肯定道:“我觉得不是他们。”

施步正忍不住好奇:“不是他们?”

廉衡:“何以断定?”

秦猎夫:“永夜盟的人,受捕之际服毒自尽,大多嘴角残有白沫双唇发紫。可他们不是。”

适时人群掌声雷动,满堂喝彩,说书先生摆好惊堂木,起身鞠礼,尔后娓娓道着两盘“午后小点心”。果不其然,是“一银”“二尸”。

三味书馆备给大家的午后小点心,从不点名道姓,这点恰到好处的含糊,既保全书馆免遭金翼监察举报,亦能勾起人们无限遐猜。让他们尽兴发散思维,直至哗然。

人群之中,略知根由的立马开始布道解惑,东一撮西一伙,讨议声四面八方暗涌,总不乏几个出佻的火眼金睛,仿佛只有他们能抽丝剥茧、辨明是非,唾沫飞溅地向围聚的人流胡侃大山。

抓紧廉衡六人耳朵的,是两丈开外的几个闲贵:

“这抱月楼也是倒霉,尸体摆门口,查不清命案,顺天府衙能让他开张?”

“应该是得罪了人,被人报复了。”

“依我看,这抱月楼也不是什么干净地儿,能做这么大,背后靠山绝对大,越大,手腕越狠心越辣。”

“三年前追缴逃税,倒了那么多家,抱月楼却没事人一样,这背后靠山绝对够硬。”

“何止。你们想啊,春林班都能倒了,他们却纹丝不动。反而还将春林班高价收购。”这人压低些嗓子继续道,“不是皇亲贵戚,我还真想不来什么人能如此通神。”

“就是就是,这生意经,盐铁矿,都攥有钱人手里了,富者愈富贫者愈贫,我们这些小商人小百姓,只有干看的份。”

这话传耳,四杰脸色油然难看,施步正嘟囔句:“主子又没乱花钱,那钱可都支援军饷了。”

夜鹰低咳一声,草莽抿嘴。

只听一个道:“刚才方老先生虽然没讲数字,但我估计这惊天一现的白银,数量不低百万。”

另一桌一锦缎胖商忽嘁了声,这桌齐声讨问:“你嘁什么?”

锦缎胖商转对他们:“我嘁你们笔筒里看天——眼光浅。”

这桌大为不满:“如何就眼光浅了,你倒说个清楚?”

锦缎胖商:“百万两?亏你们神叨叨半天!”

这桌惊道:“难道不止百万?”

锦缎胖商冷冷一笑:“据我所知,可是十个百万。”周围人群皆惊怔围聚,锦缎胖商日日来此听书,知这三味书馆有一特质,即范围之内随意讨论,且金翼不会捉管,于民言论自由,是以他大胆道:“一斤按十六两算,一百万两白银就是陆万两千伍佰斤,一匹马车,咱最大均重算成两千斤,那一百万两,至少也得三十两马车拉。可你们瞅瞅那阵仗,从十王府街到午城,马车队伍近有两里长龙,怎么数,不得有三百辆马车。”

(咳咳,插段解释一句:古代重量单位有升、斗、石、斛、钧、铢等,没有公斤、吨等,按现在的公斤来说一百万两白银是31250公斤,按吨讲,这得有31.25吨,也即一千万两就是300多吨,哇,想象一下这白闪闪画面,晃瞎眼。)

众人再度惊怔。

一人接话:“这话可乱说不得,掉脑袋的。”

胖商满不在乎:“咱可没乱说,这两里长龙,禁军再是封路,百姓们可都还是瞧见了,三百辆车,载走一百多大箱,箱子里究竟装了何物,虽然目今知事人都不肯说,但过两日,真相总也要大白天下。”

又一人接话:“是啊是啊,真相总会浮出水面的。”

忽又一人道:“昨晚康王府着火了,你们听说了没?兵马司甚至是都督府都跑进去救火了,那阵势……”

人群沉寂一刻,终有人低声道:“你们说,这些银子,不会是因为大火,才从……翻出来的吧?”

“不好说。禁军围街,你也看不到究竟从哪搬出来的。”

又一人竟大胆出声道:“说不定还是从淳王府里搬出来的呢?”

有人斥责:“不要命了?乱讲!”

也有人问:“这话怎么讲?”

那人回道:“瞎猜而已。”

有人道:“这你瞎猜什么劲儿?”

那人道:“这淳王府毗邻康王府,究竟从谁家搬出的,你又没看见。”说时他又压低些嗓子道,“康王爷再是草包对外也是有脾气的,可这淳王爷软软闷闷跟团棉花似得,没听说,越是腼腆的猫越先上灶台嘛。”

众人东一嘴西一嘴,低一阵高一通的,大半时辰方作鸟兽散。

廉衡垂睑抿茶,放下茶盅,低低沉吟:“淳王。”

秦狩笑道:“有意思。”尔后转向廉衡:“驸马爷,您可听到了想听到的?”

廉衡:“虽没听到想听到的,却听到了更为有趣的。”

书馆午间本打烊一个时辰,几人围坐不动,毫无离开之意。副馆主这便笑呵呵走来道:“驸马爷莅临鄙馆,不甚荣幸。午饭已在楼上包厢备妥,您几位上去用点?”

廉衡点头致谢:“麻烦您老了。”转对秦狩道,“猎夫兄,可肯赏脸?”

秦猎夫也不扭捏:“请。”

到了楼上,见是两桌,廉衡转对副馆主道:“麻烦您并成一桌。”

副馆主:“这……”

廉衡微笑:“他们四人乃我长兄长姐,何要分桌而坐。”

副馆主会心一笑:“这就给您并成一桌。”

六人席桌而坐,边聊边吃。席尽之时,秦狩嗞口酒,放下酒盅道:“承驸马恩,享此美食。我知道您想从我这里套出什么,就像您说的,就算我不说,襄王府过两日也能给您查得清清楚楚。但本人职责所在,不便随意透漏,只能提点一句,这淳王府也许真不是什么干净之地。您呢,让人望海边査。”

言毕,他顿了顿,始觉自己说得过于含糊,遂又道:“我有几个兄弟在‘闽浙’任职,他们最近告诉我两件事,也许驸马爷感兴趣,一呢,听说梁道乾失踪了,七大海寇帮派近来乱极,驸马想借机替襄王爷建功立业,不妨一试。”

四杰低头沉默不言,施步正心说:“可不咋的,梁道乾就在俺们王府关着呢。”

廉衡:“谢谢秦兄,却不知这第二件事?”

秦狩:“你也知道,沿海民间有很多私自从事海上贸易的海商,利润巨大,这伙人里,可有不少大富巨富。但近三月来,暴毙了不少人。”

廉衡蹙眉:“这些人的死,跟那三十具尸体有关?”

秦狩:“您刚不是问我,可是碰上了缠手案子?还真碰上了!景德镇瓷器大商窦满贯,全家毙命时,有两具七窍流血的死士尸体,虽然在官府查封之前不翼而飞,但还是叫我们兄弟发现了。”

廉衡:“因而今日这三十具尸体,看来当有七窍流血的了。”

秦狩点头,片刻道:“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驸马爷好自为之。”

言讫便走,廉衡拦道:“稍等。感谢尊兄周知此事,而此事我必要盘查清楚,襄王府集一府之力,当强过尊兄孤力。如若猎夫兄后续调查中,遭遇瓶颈,可随时来找我,吾必助推。”

秦狩点头致谢,抱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