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念。”
“在。”
“你看着他们,今天晚上把军法背上几十遍,如果哪个撑不住,明天就不用和我上路了。”
“喏。”
说罢,孟竹书走向自己帐前的火堆旁。
跟随孟竹书多年的副将曹栩起身行礼道:“辛苦。”
“比在军中可轻松多了。”
“将军,伤如何?”
“小事。”,孟竹书揉揉肩,“曹兄,让你随我到京里,实在过意不去。”
“将军在哪儿,属下便跟到哪儿。”
孟竹书点头,目光留在北方,只见一片松柏森森。
明日便可赶回京城。
“母亲信中说又找到父亲一私生女儿,长得不错。”,孟竹书倒在草堆中,“我们母子俩棋逢对手,我设计死父亲的私生子,母亲抓到父亲的私生女,不错。”
“那个杂种该死。”
“是该死。”
孟竹书眯眼一笑,颇为赞同。
定北王早在北境另外成家,娇妾宠姬无数,可生育分外艰难。其中一严姓女子为他生下唯一一个儿子,跟随母姓,唤作严赐。孟梁把他当成眼珠子一样对待,军中营帐随意出入,与诸将称兄道弟。孟梁给他伪造军功,比孟竹书小整整七岁的严赐居然比孟竹书还要大两级。这位纯正的不学无术的纨绔可能在父亲的地盘作威作福得厌倦了,竟想跑到大哥驻守的地方称王,还用不遵法令的罪名杀了孟竹书手下颇为得力的一个副将。
一次北境部落前来骚扰,被孟竹书捧上天的严赐听从他的建议出战,孟竹书把他的后队全数撤下,只剩严赐从定北王处带来的人马死战,全军覆没。最后,孟竹书贴心地为父亲把严赐的尸体抢回。
定北王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孟竹书做得滴水不漏,他也没处发作,只好硬找了个罪名按在孟竹书头上,罚他一顿军棍,又裁撤了几名副将算是了事。
别人都以为他孟竹书有这样的父母,那此生必定富贵荣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富贵荣华,他没怎么轮上,此时身败名裂,他倒首当其冲。
“曹兄,京城不比别处,你多费心,管制下面人,没事不要出府。”
“属下明白。”
“将军,朝廷把北境军队拆开,定北军也会没吧?”
“没了有没了的好处,三关提拔的将领都是擅长守城经验丰富的老前辈,如果北人没有联合攻取之意,应能保证三年没有大战事,与民休息。”,孟竹书含玩着一块兔子骨,“至于我们从前在的地方,虽然受扰频繁,易攻难守,但不是要塞,引不来大批北人。想来我留下的那几个崽子也应付得了。”
“将军帐下,没有无能之辈。”
“曹兄也会说这种话。”,孟竹书哈哈一笑,“我受之有愧,你看看刚刚打架的两个小东西,我都不想认他们是我帐下的人。”
“定北王给将军换没训练好的新兵,怎么能怪将军。”
“不找理由,是我近来偷懒。”
孟竹书此番入京只带了曹栩一个亲信副将外加十五名护卫,剩下由杨念带着的十几名全是投军不久的新兵,骑射有一半不合格。
这种朴素阵仗,好似寻常入京的地方官一般,十二门押解的特等犯人的待遇都比他好。
孟竹书本想匹马入京,奈何手下担心他的安危,尤其实心眼的曹栩,死活非要跟着,他也只好同意。
十岁到军中效力,离开京城太久,这个繁华热闹的地方在脑海里只剩下被水氤透的画卷,看得见绮丽颜色,可上面的人物车马,亭台楼阁都看不真切。
此处与军队不同,不是你割耳朵割得多就能得到敬佩的地方。
战场上杀人,这里杀心。
孟竹书一路上都在思考自己该如何应付京里凌乱的一切,圣上责问,官员试探。十几天下来,他也有了大概的盘算,不比常年混迹官场的老油条那般周全,但至少能保全自己。
为了明天早入京城,一行人早早熄灭火堆钻回帐中,只留几个放哨士兵和杨念三人不得休息。
将眠未眠,一张处处写着冰冷厌恶的面容突然浮现,朝孟竹书诡异一笑。
他猛然睁眼,翻身坐起。
帐外风声呼啸。
虽然是少时抹不去的阴影,可他已很久没有想起梦见她,还有她熟悉的辱骂。也许这梦是提醒他,他要和她见面了。
母亲,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