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历晋文十六年,四皇子允益携天子遗诏继位,改国号为成丰,皇城由金陵迁往上京。
太子允丞被一纸诏书发配凤阳,为太祖守陵;大皇子允德授封南阳王,封地福建,未得召不许回京,周太妃念及云湘郡主身有旧疾,故留金陵亲王府养病。
其余皇子公主皆外放封地,无一留京。
至此,皇权旁落,周氏大权独揽,实不知为王朝福祸也...
上京城
东厂刑房外
雨亭澜逗弄着歇在廊下的海东青,手里端个金碟儿,慢条斯理地给它喂食。
廊外院子里跪着的两侍卫低头屏气,唇色发白。
那碟子里的东西是今日潜入府中被抓住的密探身上一片一片割下来的...
传闻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提督心狠手辣,睚眦必报,文武百官皆不敢惹...
雨亭澜将碟子递给身后的人,盛北忙上前用热帕子替他一根根擦拭手指,半晌,他动了动两片嘴唇,没什么表情。
“赏。”
两侍卫忙磕头谢恩:“谢督公赏赐!”
雨亭澜两指挥了挥,两人如获大赦般轻声退下。
他盯着夜空看了会。
今晚这月色也过于暗了些,他琢磨着得送给薛行川一件儿大礼才行。
薛行川刚从锦衣卫衙门回府,听属卫禀报探子折了,他心里一紧,当即思忖着雨亭澜会怎样报复。还未待他在府门口下马,便听府内闹哄哄的,一侍卫上前跪道:“禀大人!书房走水了!”
——糟了!名单!!
等他匆匆赶去,书房着火处已扑灭。
薛行川收紧手指,看着那只焦黑的书案匣子,名单已经毁了!那可是他查了半年的河南布政使下重臣贪墨的名单!他还指望趁着这些东西在皇上面前拿下河南巡察司的职位!
眼下全泡汤了!
薛行川后牙槽发紧,面沉如水,恨不得立刻将那雨亭澜一刀砍死!
锦衣卫和东厂历朝历代都在你争我斗,从未言和交好。虽然都只效忠天子,却势如水火,双方都经历过你为我上我为你上的时刻,究其缘由在于当朝帝王更看重谁罢了。
如今的成丰帝是随着雨亭澜一同长大,自然与之东厂更亲近。
翌日早朝路上,两人的轿子在承天门遇到,雨亭澜下了轿,斜着目光打量他,见他眼下一片青,挑挑眉,透着几分讥诮。
“哟,薛指挥昨儿没睡好?”
薛行川最看不惯他这副阴阳怪气的做派,冷笑:“比不得督公清闲。”
雨亭澜勾了勾唇,带了几分笑意:“那倒也是,皇上待大人如亲兄弟般看重,我等内廷之人的确比之不上。”
薛行川脸色一变,这等大不敬之言他也敢乱说!!!
他见周遭渐渐有大臣听着声往这边瞧,压下心中怒气,冷哼一声提刀往门内走去,心里安慰自己何必跟一个阉人逞口舌之快。
雨亭澜跟着进了门。
走着走着总觉着今儿哪里有点儿不太一样,他一路想着,直到走到皇极门才琢磨出不对劲。
回首看了一眼门外。
今儿门外三千营巡哨时,那马背上的坐着的怎么不是宁国侯府那纨绔?
以往老早就瞧见他懒洋洋地骑着马滴答滴答走过,脸上笑得像朵儿花似的,巡哨多大的官儿啊,天天这么高兴。
稍微一思忖,他才想起,似乎那人是回金陵接妹子去了。
他几乎从不参与朝中几大党派斗争,自然没怎么注意这些与他无甚关联的事。
早朝过后,各路人马纷纷回了衙门办公,
到了司礼监,雨亭澜开始批红,案上内阁票拟出来的折子堆了一大桌,将他纤细的身形遮了一半。
今日早朝又是科道言官和周氏的战场,明里暗里打着官腔,间或夹杂着江北渚与周检的口舌之争。
这个周检真是草包一个,一个小小的侵田案久拿不下,这大理寺卿这顶帽子,要不是靠他爹周太保,还真戴不了这么久。
转念雨亭澜又想了想。
这江北渚确实有几分本事,当年他竟看走眼了,那在外三年观政考核,倒是让他历练了一番。此人以后接了首辅李彦的担子和周家对上,想来应该更为激进些,李彦确实是老了,做事过于温和了些。
江北渚和他老师,时任督察院御史与户部尚书的李彦不太一样,李彦还有几分偏中庸的心思,若是周氏不主动下绊子,他倒也不会去针对。这江北渚就不一样了,当年在朝中还未站稳脚跟,便借着抗倭把太妃侄子,时任两广总督的周铖给一脚踹了下去,硬生生地将两广从周家手里夺了回去。
倒是个不留情面的!
也算得上是有勇有谋,只是不知道若是李彦一死,仅凭他一人能否担的下户部与科道(御史与六科)三大处。
他收回思绪,捡起一本折子,是礼部尚书徐阁老的。
他扫了几眼,冷哼一声,这徐子谦又上奏为前太子求情了。
几个秉笔太监在一旁协助他,皆不敢大声喧哗议论,唯恐惊扰到他。
他拿起茶盏抿了一口今年进贡的双上绿芽,思忖了片刻,搁下茶盏在折子上朱笔写道“授封地,宗人府赐封着办”
他撂了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