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虎带着红娘往南跑。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两人跑出去老远,这才停下来休息。红娘情绪不怎么高,杨虎劝道:“妹妹,不用担心,崔七叔武功高强,不会有事的。”两人在一个破庙里睡了一夜,次日一大早,经过伪装,两人公然上路。
杨虎找人打听昨晚的事情,得到一个消息:崔敬亭已经被锦衣卫杀死。红娘大哭不止。
“虎哥,我一定要给七叔报仇!”红娘边哭边道。
杨虎也咬牙切齿,道:“对,都是徐宁搞的鬼,一定不能放过徐宁!妹子,咱们先回寨子里,请三叔帮忙。”
“不!”红娘咬牙切齿道:“我一定要亲手杀了徐宁。”
“那徐宁虽然只是一个军户,但身在大营之中,我们两个就算是能靠近,又如何能得手,待我们先回寨子,让三叔帮忙出手。”
红娘沉默片刻,道:“好。”
当天夜里,红娘趁着杨虎睡着,悄悄跑出客栈,赶了一夜的路到了宁波府,正要去宁海,不料却听到唐寅等人的谈论,方才知道徐宁已经调任宁波,于是便找了客栈住下。
红娘站在窗前回忆着一切,短短一段时间里,她便经历了大喜大悲。自小红娘便在山寨中长大,与杨虎情同兄妹,当然,她也没机会见到别的男子,待这次随着七叔出来,遇到徐宁,心中不由有些意动,若是当时徐宁跟着他们回了山寨,说不定便没后面这许多事。
少女情怀如诗,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对徐宁动了情,待发现的时候,又觉得对不起杨虎,只是心中的感情又如何能禁止?所以临别时,她特意赠送香囊给徐宁。哪里知道这之后竟然发生这么多事,由香囊害得徐宁入狱,差点被砍了脑袋,接着徐宁又杀了齐老爷一家,将他们三人引来。
七叔因此被抓,死在锦衣卫手里,仔细一想,任何事情都是由徐宁引起。她的表情渐渐阴狠起来,转身走出房门,让店小二去买一身衣服,换好之后,她戴个斗笠,走出大门。
一路上打听着南塘百户所的位置,得到确切答复之后,她便去了百户所对面的一个小酒馆,要了两份菜,静静地坐着,一边盯着百户所,一边暗暗想到:“也不知他在不在里面。”
等了约有半个时辰,忽然见到有个女子带着小女孩儿,来到百户所门口,有人进去通报,不多时,徐宁便出来了。
红娘瞧见徐宁样子已经变了,穿上了银色飞鱼服,整个人精神不少,起码看着比以前要精干。红娘不自觉地心颤抖一下,一种强烈的感情冲击着她,此刻她多么想要扑到徐宁怀里。她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眼睛不眨地盯着徐宁。
只见徐宁笑着与那女子说几句话,伸手在那女子的脸蛋上摸了一下,那女子不闪不避,笑靥如花。红娘噔地一声,失手打翻酒壶,急忙扶起,她感觉自己的心空了一块儿,不由簌簌流下两行清泪。
这时,徐宁弯下身子,对那小女孩说了几句话,摸摸她的头,神态极为亲昵。红娘心中想到:“原来他已经有了女儿!”心中不觉更痛。
那女子与徐宁说了几句话,带着小女孩儿便离开了。红娘看着徐宁,咬了一下牙,忽然起身,追着那两个女子而去。
徐宁转身回到百户所中。昨日去的人,一共有三十个左右,不到一半的人,伤了有十多个,其中有两个弟兄死了。徐宁安排江经历对他们抚恤,今日一大早,徐宁便召集了所有人手,命他们上街去收例银。
之前他正在明堂等着结果,听到通报说周绾绾与刘溪桥两人来了,于是他便出门跟她们见了一面。周绾绾道:“谢大夫走了,说是要去其他地方行医,所以我特意来跟你说一声。”
徐宁惋惜:“可惜了,我还说要好好谢谢她。不想她就这么走了。”
“我给她银子,她不接受。唉,说起来也多亏了她救命。”
“走了就走了吧,等她回来再来感谢。新家住着怎么样?”
周绾绾笑道:“有相公在的地方,哪里都是家。妾身不挑剔。”
“你呀,也别整日里呆在家里,回头我给你找个事儿做做。”
“不打扰相公了,”周绾绾不置可否,笑了笑便带着刘溪桥要离开,徐宁俯身摸了摸刘溪桥的脑袋,道:“这几日你可要好好学学,王叔叔教你的东西你可都曾记得了。”
“溪桥自然记得,这几日学了论语。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刘溪桥得意道。
徐宁笑了笑:“回去好好温书,过几日我教你点新的东西。”
“好,哥哥再见。”
徐宁回到百户所的明堂,坐在案子后,正看着公文,忽然江经历走进来。跟徐宁见过礼后,徐宁问道:“江经历有什么事么?”
“百户大人,这莳花馆的例银……”
“哦?”徐宁抬了抬眉毛,道:“这地方以前交过例银没?”
“以前也交过,只不过江浙布政使江大人调任之后,就再也没交过。”
徐宁搓着下巴,道:“这就有点麻烦,朝上有人好做官呀。”徐宁决定先暂时把莳花馆放下,道:“今日有什么动静么?”
江经历苦笑一声,“徐百户真是……今日没什么动静,我派了人去打听,既没听说东厂那儿有什么动静,也没听说咱们锦衣卫有什么动静。倒是宁波刘知府知会了杨千户,道此事应由锦衣卫与东厂自行解决,饬令千户约束下属。”
“杜掌班也没动静?”
“听说回京去了。贴刑乃是京中锦衣卫千户周用,估计是找他去了。”
徐宁点点头,道:“如此也好,让他去吧。”他根本没在意这件事,因为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牟斌都不可能让他出事,天子钦点的百户,确实要比一个掌班重要。
而此时,萧敬在偏房中坐着,端着茶水喝着,下面跪了一个太监,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道:“干爷爷,这是不给您脸面啊。他徐宁不过是一个百户,欺负到咱们东厂头上,日后他牟斌不得骑到咱们东厂头上啊。干爷爷,此事您一定要做主啊。”
萧敬一直都在撇茶,似乎没听到一样。房间里的气氛渐渐焦灼,那跪着的太监渐渐地也不敢发出声音,这么一来,萧敬吱吱地啜饮茶水的声音就更大,跟一个个锤头似的,重重地敲在那太监的心坎儿上。
“刘毕啊。咱家早就教你们收敛着点,收敛着点。你们就是不听。如今出了事,跑回来跟我哭?有用么?你们要是真有本事,也就不会让一个百户,带着二三十人就把这分坛给烧了!”
萧敬这才放下茶杯,又道:“你我都跟了圣上这么多年,圣上什么脾气你应该清楚,这事啊,咱家是不会管,你这东厂提督要是觉得做不下去,跟我知会一声。”
刘毕吓出来一身冷汗,连忙道:“干爷爷,孙儿知道了孙儿知道了。”
“下去,我乏了。”萧敬道。
刘毕急忙爬起来,躬着身子退出去。萧敬冷笑两声,喃喃道:“这个徐宁,越来越有意思。”
……
中午,那些徐宁派出去的人陆续都回来了,南塘百户所一战成名,那些商家只要听说是南塘百户所里来的人,乖乖都把例银全都交了。张静安咧着大嘴道:“百户大人果然料事如神,如今收上来三千多两。”
徐宁翻了翻摆在他案子上的账目,又合起来,扔给周账房:“登记造册。这钱先拿出来一千两,给千户送过去。再拿出一千两来,凡是昨日去了东厂的弟兄,一人一百两,没有去的,一人五十两。你们几个,总旗二百两,小旗一百五十两,江经历,你拿二百,周账房你也是二百。”
众人听了皆大喜,以前他们的月俸,不过是区区几两银子,若是抢得多,也不过是几十两,何曾拿到过这样的巨款?
“剩下的钱,给我请几百个帮闲来。”徐宁道,“这些帮闲,一个锦衣卫要有五个。江经历,这些帮闲就由你来管理。”
江经历目瞪口呆,以前他们只有一百多个帮闲,觉得已经非常多,现在徐宁张口就要三四百个,当真是有钱了财大气粗,不过招这么多帮闲也没什么用,江经历以为徐宁不知其中缘由,连忙道:“百户大人,这……帮闲太多,也无什么用处。”
“谁说的?那是你们不会用而已。”徐宁笑道,“行了,这几日我会拟定出来一个章程,收了钱,咱们就得办事,像以前一样得过且过,那可不行啦。”
“百户大人,外面有个人叫王守仁的,说是有急事求见。”
徐宁眉头一皱,心里不由有了不好的预感,王守仁办事向来稳重,他来,那肯定是出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