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说得三娘都快冒汗了，她原就心怀忧思，如今只觉得一阵一阵发虚：“那……那可怎么好……”

“还能怎么？”二娘反问她，“你还有其他法子不成？”

三娘答不出来，因为她确实没有其他法子。

见她如此，二娘轻叹一声，放下手中书卷到妹妹旁边坐下。

她相貌端庄俊雅，高挑身材配着修长四肢，略长的鹅蛋脸上是一双偏方偏长的挑眼，高额隆准颇有英气，看着比同年纪的女孩要老练许多。且因总喜欢板着脸，身上还有一种冷淡严厉的味道。而三娘却是团团的粉面圆圆的鹿眼，天生爱笑一派甜蜜明丽，欢快无邪。

她们俩是同父同母嫡亲的姐妹，坐一起的时候却简直互为对照，可见龙生九子这些话真不是瞎说的。

“我……小时常被人赞做神童，你可还记得？”侧过身开始翻拌为自己准备的那一碗油茶，二娘如此问道。

三娘点头：“记得。”

“大抵是被赞多了吧，我总觉得，我该是有些才的，毕竟人人都如此说。只是如今想来，倒还不如无才无知、什么都不懂更好些。”

三娘不解：“怎么会呢？谁不指望自己有才聪慧呢，能如你那般才是真好呢……”

二娘却是摇了摇头，表情未动但皱起眉来，拿着调羹的手也放下了：“若是无才无知、什么都不懂，那便只需按命听运、随波逐流，遇上什么都不过天意而已，安分守己过下去便好。而有才有知，便会去思自身、思世道，无事也搞得自己忧劳踌躇、郁郁不快。且若自命有才，那便会不甘村野田舍虚度一生，不得不去追名逐利，只为践一己之所想——就这样还是运气好呢，若是没有运气，或实为无能不过被吹捧得自己都迷了，那一世不得志才是寻常，其中苦恨，恐怕言语难以尽述……”

“三娘你莫要这样想。别人我不知道，你可是真有真才实学的，比陈王都不差呢。”

这下二娘被逗乐了：“陈王都出来了，说的时候你也不羞！”

“都是真话，有何可羞！”

“我是你姐姐，你对我自会宽待……”“我没有！二娘你怎么能这样妄自菲薄！”三娘急了，一副急赤白脸的样子。二娘被她惹得大笑，连忙安抚：“好好好，我们三娘说得都对。我不妄自菲薄，我高才可比陈王，放心了吧？”

“哼！”三娘噘嘴不满。二娘抬手轻点她额角，是似要说她胡闹，可沉默少顷之后却说道：“……但其实，有志无才便如何？有心无运又如何？我难自甘沉寂，那就是命中该有如此磋磨，哪怕一生无法出头也没什么可叹恨懊悔——毕竟我韩二何时怕过什么？”

二娘原以为三娘还是会担心劝解自己、叫自己不要做如此悲观想。可没想到，随后却见自己妹妹露出了思量神色，又眨眨眼睛，一脸平静释然，竟是一副真听懂了的样子：“可不。不要说二娘你了……哪怕便是我，也未曾怕过什么。”

二娘看她，她亦看着二娘。

过了一会，二娘终道：“对，这才是咱家的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