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忙忙碌碌三两日,家里的各个院子都算是大致铺排好了,只二娘的院子慢了些。究其原委,皆因二娘带来的书卷实在太多。纸张娇弱金贵,婢女们又不通文墨分不清哪个是哪个,是以不敢胡乱收放,只能由二娘自己慢慢翻理安置。
这日三娘带着小桃进了二娘院子,迎面就见晚秋正带着小芫在收拾院子。
这院子比三娘那边格局略大些,不过也是类似铺陈,只是未种梅花与牡丹,而是栽了一院杏树。其砖瓦、梁栋皆从古朴之味,少有雕饰,虽不如三娘那里花团锦簇,但却清幽澹雅,很有读书人该有的气派。
晚秋见三娘来了,连忙上来行礼迎她,笑道:“我们还正等着呢,就说这院子第一个客莫不是三娘子?结果这就来了!”
三娘闻言也乐了:“既如此,那我可是上宾了。等下你可需将好吃好喝的都端上来款待我呀。”
崔夫人诸婢中以晚秋年纪最长。她前头有定过人家,但未到嫁了那后生就早早过世了。经此事后晚秋便安心留在了崔夫人身边,再未做过他想。她虽也还年轻但终究多活了几岁,看三娘就如看自己的孩子似的,今见三娘撒娇,更是喜欢得不行,一边连连应是一边引她进屋:“三娘要什么我便做什么就是。”
“那我要喝油茶!”三娘觍着脸。
“好!给你调得油油的,加好多果子。”
一行人说笑着地往里走,进了书房门就见二娘正站在数口大箱子之间,其中一口箱子正开着,里头书册被掏出了大半堆在书架前的案几上,二娘正在其中默默翻检。
三娘晚秋刚才进来时那动静便聋子也是听得到的,所以她自然知道她来了,不过她们姐妹之间平日就是一点虚礼都没有的:二娘既没回头也没放下手中事,只是随口一句“来了?”然后胡乱挥挥手示意三娘随便找地坐下。
于是三娘便凑过去找了个空地坐了。晚秋带了小桃小芫退下去给三娘弄油茶。
一时间室内再无他人,她们姐妹可好好说话了,但二娘忙着收拾便不开口,三娘心有所思也不开口,是以直到晚秋端了油茶过来又退下,三娘埋头吃了半碗之后,她们姐妹间才说了第一句话。
“怎么了?愁什么呢?”
三娘就听见这么句话悠悠地从二娘那边飘过来了。
“没、没愁什么……”三娘连忙放下茶碗抹脸擦嘴,多少有些慌慌的。二娘懒得和她理论,就干脆不说话了等她自己认。
三娘历来是憋不过二娘的,可是,如今她却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后,她文不对题地问了这么句话:“二娘,你明年十一月初一便要去见圣人了?”
按本朝规矩,当年参加科举的考生需在十一月初一由州官带领入宫面圣,之后再由礼部、吏部接手,进行考试等事宜。三娘就是定了明年考的,那到了十一月初一自要去见皇帝。
“恩。”二娘随口应了一声,“说是参拜一下,想来该远到连高矮胖瘦都看不清吧。”
“那之后,你便要做官了?”
此言一出,二娘真是哭笑不得:“哪那么容易就有官做!先不要说考进士之难了,便是考过了,之后等缺少说也要耗掉一年光景,期间还要看会不会结交名士、自添光彩,若是攀附得好、有了名头,那前程才能说稍放心些。父亲不算重臣,在朝中无多少势力,母亲虽然出身五姓可我们又不姓崔,且我是个不愿作势逢迎的,要真运道差些,搞不好三十岁都还没官做呢。”